“我要饿死了,你锅里煮的是啥?”
丁宁装作没瞧见,一头钻进了厨房里。
她饿得眼睛发绿,哪管他心里是什么感受。
一场闹剧后,厨房里的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土灶上支着一口大锅,丁宁掀开上面的木锅盖朝里面看了一眼,忍不住吐槽:
“你,这是准备熬米汤么?”
半锅水下一把米,说熬米汤都是好听的了。
“……家里没多少米了。”
崔瑨憋气,锅里的米是他早上和隔壁大婶买的,十文钱才得了两升米。
不省着点吃,这点米根本扛不了几天。
丁宁啧啧两声,看着锅底那层薄薄的米粒,她摸着肚子扁了扁嘴巴,
“再添点米,吃饱才有力气去打猎。”
石茅岭坐落于群山间,山高林深物产丰富,自然也少不了各种山货药材和野兽猛禽。
老百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以打猎采药为生的村民还是不少的。
进山打猎风险大,每年都有村民折损在山里,轻则受伤,重则送命,可依旧阻拦不了人们深入老林的步伐。
只要有利可图,就不缺铤而走险的人。
尤其是年景不好的时期,为了生存和利益,成群结队进深山的猎队就更多了。
“……?!”
崔瑨瞪大一双黑亮的眼睛,“你,要去打猎?”
“是啊,不打猎哪来的肉吃。”
丁宁现在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饱食一顿大肉。
末世动物不仅变异了,还携带各种病毒,人类基本无法食用,基地养殖的动物又少又贵,特供某部分人群食用,丁宁也是偶尔才能尝到一点肉腥。
平时能吃口人造肉就算不错的了,可人造肉的口感实在难与真肉相比。
丁宁已经很久很久没能好好吃顿肉了,真的做梦都在馋肉。
想到这,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山里有野兽很危险,不许去。”
崔瑨那张略带稚气的脸沉了下来。
这个媳妇虽然他并不满意,可毕竟是花钱娶的,若是有个万一,岂不是人财两空了。
曾经少不更事的崔九郎,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砺,也学会了权衡利弊。
命令的口吻让丁宁瞥了他一眼,
“不去你养我呀?”
鄙夷的口吻惹得崔瑨怒目而视,
“你每天吃的不是崔家的饭么?”
丁宁撇撇嘴,嫌弃地瞅了眼那一锅清水,
“我要吃肉!炒肉、烤肉、炖肉、红烧肉……”
崔瑨被噎住。
肉,谁不想吃。
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万万想到他也有这么馋肉的一天。
果然还只是个孩子,听到有肉吃也开始嘴馋了,丁宁笑眯眯道:
“嘿嘿,想吃吧,想吃就赶快加把米,一会儿才有力气弄肉吃。”
丁宁不管他,蹲到灶口打算把火点上,米汤再稀多灌两碗也能顶个半饱。
可她瞧见灶口旁的火石时,眼神飘忽了一下。
这玩意怎么用?她脑海里有印象,可实际操作么……
“咳,刚才差点把厨房都烧着了,你的生火技术有待提高啊,你再点一次,我给你指导指导。”
她从容站起,指使着崔瑨。
“胡说八道,谁要你指导。”
崔瑨当即沉下脸。
“呀,枉你还是读书人呢,三人行必有我师,这句话没听说过么?烧火技术不行,还不让人说,你要知道,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要有虚怀若谷的心态,倾听不同的意见,每个人身上都有他的长处,不能因为自大自满……”
丁宁板起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把崔瑨训得一愣一愣的,一时竟忘了反驳回去。
“……好了,先点个火试试。”
长篇大论一通乱批,丁宁把他扯到灶台前,两手在他肩头一压,崔瑨直接蹲在灶口前。
崔瑨大怒,噌地一下站起,“你——”
“你娘都饿一早上了吧。”
丁宁幽幽说了一句。
崔瑨冲到脑门的火气像被一盆冷水泼中,瞬间消失无踪。
可不是么,这都什么时候了,母亲一口热汤都没能喝上。
他气狠狠地瞪了丁宁一眼,立即蹲地开始点火。
小屁孩和她斗,还嫩了点。
丁宁气定神闲。
趁他点火的工夫,丁宁溜到灶台边,掀开破了口的米缸盖,从见底的米缸里抓了一把米直接撒进了锅里。
这种时候,米洗不洗都无所谓了。
崔瑨咬牙瞪她,“明儿没米下锅,你喝西北风吧。”
“现在离入冬还早着呢,你想喝西北风还得等等,快把火烧好,赶紧的。”
她没把米缸那点米都倒进锅里,已经算给他面子了。
这么锱铢必较,这小相公可真抠门。
崔瑨额头突突跳,点好火就往灶口里塞柴火。
“先放小一点的柴火,交叉着摆放,别压着火……”
“哎,对、对、对,就这样……”
“行了,少放点柴,灶口堵了烟就大了……”
破旧的厨房里回荡着少女念念叨叨的话。
崔瑨气急,把手里的木柴一丢站了起来,
“你自己烧,我去看看娘。”
说着转身跑出了厨房,急匆匆的身影,仿佛身后追着洪水猛兽般。
小男孩可真经不起逗,丁宁咧嘴一笑。
算了,火已经烧旺,暂时也用不上他了。
崔瑨气冲冲走出厨房,拐到西厢房门前时,他深呼一口气,控制好脸上的表情,这才敲了敲门走进去。
老旧的窗棂糊着厚重的黄麻纸,阳光透不进来,屋里的光线有些昏暗。
“娘。”崔瑨走到床沿边,轻唤一声。
倚靠在床边的女人缓缓抬起了头,她的面庞背着光,纤美消瘦的轮廓半隐半现,即便瞧不清整张面容,也能感受到那柔美温婉的气质。
“瑨儿,丁家的人走了?”
崔母梅氏的声音柔得像三月的春风。
“娘,扰着您了。”崔瑨面带愧色。
梅氏抬眼看向他,暗淡的眼眸水汽氤氲,她轻轻摇了摇头,
“都怪娘不争气,让瑨儿落到这般地步。”
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憔悴的面容布满自责和哀愁。
“娘,这怎么能怪您呢。”崔瑨忙走上前,半蹲在地安抚梅氏。
“是娘的错,娘拖累了你,我的瑨儿本不该受这份苦的。”
梅氏泪如雨下,纤瘦的手抚上崔瑨的面庞,啜泣的气息急促而混乱。
“娘,您别激动,大夫说了,您这病要安心静养,不能总是哭。”
崔瑨慌忙站直,伸手轻拍母亲的背脊。
陷入悲伤自责情绪中的梅氏却沉浸其中不可自拔,哭得越发悲切。
崔瑨红着眼眶安抚,最后鼻头一酸,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