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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咳得眼泪都快飚出来,丁宁啧了一声。

泥草屋里浓烟不断涌出,她用衣袖捂住口鼻,眯着眼睛冲进去。

迅速把灶口的柴火抽出来放到空地上,立即就撤了出来。

“锅里煮的是啥?米缸里还有米么?”

丁宁这话不是无的放矢。

崔家母子是前段时间才迁来的外来户,对外的说法是为了躲避战乱暂避到了石茅岭。

他们是由一个老仆妇带来的。

老仆妇是本村人,三四十年前闹饥荒的时候,被家里人卖给了人牙子,辗转多地后卖进了崔家。

一去数十年,再次归来已物是人非。

除了这间破败的老房子尚在,他们家已空无一人。

本就油尽灯枯的老仆妇受到打击,倒下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忠心护主的老仆妇闭眼前,担心崔氏母子没人照顾,便急匆匆找来了人牙子。

本意是想买个伶俐聪慧的小丫鬟来服侍崔家母子。

可最后不知怎的,买丫鬟变成了娶媳妇。

丁宁就是他们家花了五两银子娶来干活的乡下媳妇。

没错,就是娶来干活的。

崔母卧病在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崔九郎年幼单薄,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少不更事眼高手拙。

这不,熬个粥差点把厨房都搭进去了。

丁家大丫头自从嫁入崔家后,手里的活就没停过,洗衣做饭担水劈柴,侍候完老的,还得服侍小的。

丁家那头也不省心,三天两头跑来找她的麻烦,嫁人后的日子也过得糟心得很。

记忆在脑海中浮现,丁宁暗翻了个白眼。

崔家以前家境如何丁宁不清楚。

她只知道现在的崔家基本就是个空架子。

丁家大丫头嫁过来后,除了每天给崔母蒸个鸡蛋外,餐桌上没有一丝荤腥,就连野菜都是丁宁自己挖回来的。

崔家没田没地,房前屋后的几垄菜地,还是丁宁嫁过来后收拾出来的,就算立马种上青菜,也不可能马上有收成。

连年天灾加战乱频繁,城镇物价疯涨,村里的粮食也不便宜,崔家所有的米面都得花钱买。

记忆中米缸昨天就见底了,他锅里煮的是什么?

“……煮稀饭。”

崔瑨蹙着眉头回了一句,看她的眼神透露着些许古怪。

“哪来的米?”

丁宁佯装没瞧见。

反正嫁入崔家时间短,崔九郎年纪小,崔母天天病着,就算性格有所转变,装傻充愣糊弄过去就行了。

“……买的。”

崔瑨闷声回答,稚嫩俊秀的面容挂着不符合年纪的倔犟和忧愁。

显然在为以后的生计发愁。

“你还有钱?”

丁宁眼珠骨碌一转。

崔瑨紧抿着双唇瞪她。

“哎呦呦~阿宁,你家着火了呀~”

浓烟引来了围观群众。

丁宁仔细辨认了一下,说话的是离崔家不远的刘婶子,

“婶子,没着火,是他烧火把灶口堵住了。”

“哎,阿宁呀,你怎么能让崔九郎烧火呢。”

看到那张略显狼狈的俊脸,刘婶惊呼一声。

崔家虽然迁到村子不久,可村里人都知道,崔九郎是个有学识的读书郎,庄户人家对读书人多少都有些崇敬心理。

“他自己要烧的。”

丁宁摆摆手,这可不关她的事。

这话引来崔瑨的怒目而视,她一大清早就跑个没影,家里哪有人生火做饭。

“你脸脏得很。”丁宁无视他的怒目。

即便落魄至此,这家伙还是很注重仪容仪表的。

崔瑨脸色微变,连忙转身去寻水洗脸。

“阿宁,你怎么跟崔九郎这么说话?”

刘婶疑惑地看向丁宁。

这可不大像老实巴交的丁宁会说的话。

刘婶上下一阵打量,视线落在她肿起一块的额头上。

难道磕坏脑子了?

丁宁眼珠微动,顺势摸了摸还有些抽疼的额头。

原身是个闷性子,平日说话也是柔声细语,低眉敛目的。

而她,在弱肉强食强者当道的末世挣扎三年,早已习惯了用拳头说话,让她转变性格伏低做小,那不是自找罪受么。

一天两天还可以装装样子,但要长期伪装,那不得憋屈死。

既然不想改变自己,那就改变别人对她的固有印象好了。

丁宁捂着脑袋刚想说话,远处传来一声怒吼。

“丁宁——”

透过低矮斑裂的土墙看去,先前疼得哭爹喊娘的丁青山领着一波人朝这边走来。

气势汹汹的模样让刘婶不禁后退两步,“阿宁,你奶他们来了。”

丁家老太太可不是好说话的主。

丁宁眉眼向下一沉。

尼玛,她饿得前肚皮贴后肚皮,这帮人就不能等她填饱肚子再找麻烦么。

“丁宁,你个贱蹄子,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打我们青山。”

踢开院门冲进来的是丁青山的母亲孙氏。

丁青山搀扶着丁老太太一脸得意地走在后面。

他们身后跟着面带愁容的罗氏,也就是原身的母亲。

丁宁视线往后一扫,还有一个鬼祟的身影偷偷摸摸跟在他们身后。

“我打你了?”

她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看着丁青山。

“贱丫头,你还敢装傻,这不就是你打的么。”

有了靠山的丁青山龇牙吼叫,伸出肿成香肠的手指。

丁宁安静地站在原地,单薄的身板比壮实蛮横的丁青山矮了足足一个头。

两厢一比较,怎么看她也不像打人的那一方。

跑来看热闹的村民们窃窃私语。

“哦,我为啥打你呢?”

丁青山眼神有些闪烁。

“死丫头,你一个当大姐的,不让着点小的还有理了,不管为什么,都不能打我们青山。”

孙氏上前两步,指着丁宁厉声叱骂,

“你这死丫头把青山打得指头都断了,心肠怎生就这般歹毒啊。”

看着伸到眼前的手指头,丁宁的手有点痒痒,好想揪住它用力往下掰。

“怎么,老丁家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成人,嫁了人就能忤逆不孝了么?一点小事居然把青山都给打了,你眼里还有我们这些长辈么?”

丁老太太盯人的眼神阴沉沉的。

这赔钱货没嫁人前,从不敢忤逆她,这才嫁到崔家几日,竟然敢对青山动起手来了。

“就是,咱家真是养了个白眼狼啊,丁宁,你把青山伤成这样,必须赔偿汤药费,不然这事没完。”

孙氏心疼地捧着儿子的手,眼珠子却转向一旁冷着脸不说话的崔九郎。

丁宁嫁进了崔家,银子自然得崔家出。

“……赔偿药费啊。”

丁宁唇角一勾,撩起遮挡额头的碎发,露出红肿凸起的伤口,

“大伯娘觉得我头上的伤该赔多少呢?”

躲在院门后的身影往后缩了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