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念交出自己的电子日记所在平台的账号和密码,宋文略就让她回去休息。
就算危机重重,生活还是得继续,不可能因为凶手还没抓到就让生活停摆。
纪念念不肯走,一直用希冀的目光盯着他。
宋文略冲着徐小白道:“徐小白,在凶手落网之前,你24小时陪同保护纪法医。”
徐小白:“……”
她哀怨地看着宋文略,确定这不是公报私仇?
她不怕凶手,她更怕纪念念半夜爬起来捅死她。
纪念念听到宋文略这个安排也大失所望,脸上的表情迅速垮下来。
宋文略让纪念念先出去,他安抚徐小白:“你别想太多,男警员保护纪法医不太方便,咱们支队女警中你的身手最好,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徐小白不吭声,她其实更想参与一线行动,不怎么想去面对纪念念这个把她当假想情敌的人。
宋文略看徐小白噘嘴不高兴的那副小女儿态,感觉心都要化了,他顺手用手头的笔杆子将她噘起的嘴唇按下去,低叹一声道:“小白,这是工作,你得配合。听话。”
徐小白恍惚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小白”,之前他总是连名带姓唤她。
她心软了,点头答应。
“你别怕,我这边再安排一个男警员接应你。”
徐小白又高兴起来:“裴麟行不行?我俩一起去陪纪法医好了。”
宋文略思索几秒,答应了。
看着徐小白兴高采烈跑出去找裴麟,宋文略现在比较担心纪念念了。说不定凶手还没出现,她就被这两个货带歪了。
几分钟后,裴麟得知这个工作安排是徐小白为他“争取”的,忍不住拎着她的耳朵骂道:“我真是谢谢你!”
把他塞进这狗血三角恋里,是嫌不够乱吗?
裴麟挺不耐烦跟纪念念这种人打交道的,觉得她不够敞亮,说话打机锋,没意思。
徐小白捂着耳朵,压低声音求饶:“大哥轻点轻点,我这不是怕她半夜把我给咔嚓了嘛,有你在我才能放心睡觉。”
“我又不可能跟你们睡同一个房,你放什么心?凶手没落网之前,必须打起十分精神,别睡沉。”
纪念念家住在一处研究院的老式家属集资楼,这是她爷爷奶奶留下来的,她的父母搬迁后,这里就闲置下来,直到她调来蓝珠市任职才再次住进来。
这种老式房子掩映在成荫的绿树里,外墙斑驳,没有电梯,窗口没有防护网,楼栋周边也没有封闭性围墙,很适合作奸犯科的人随意进出。而且住在这里的大部分是退休的老职工,生活节奏慢,警惕性不高。
徐小白拎了几件换洗衣服就随纪念念回家,裴麟特意跟她们错开时间过来。进屋后,徐小白先用带来的装备排查全屋,确认没有监听、监视设备才放下心来。随后徐小白在纪念念的主卧里打地铺,裴麟住次卧。
纪念念刚开始心里不爽快,不怎么乐意跟这两人搭话。
吃过饭徐小白就喊裴麟和纪念念一起斗地主,纪念念才发现她竟然自带了扑克牌。
纪念念不会玩,也不想跟他们玩,便婉拒了。
徐小白上前去拽她:“来嘛,长夜漫漫多无聊啊,找点乐子才好打发时间。”
她拽了几次,纪念念不好继续耷拉着脸,只得耐着性子听徐小白讲斗地主的规则。
徐小白讲了三遍,纪念念还是不会。
徐小白只好暂时放过她,转而和裴麟用扑克牌玩另一种游戏。纪念念站一旁看了一会儿就有些心痒痒,忍不住央着徐小白再带带她。
半个小时后纪念念终于上手,玩得比徐小白还嗨。
她从小就没有玩伴,哪里试过这种玩法?开心时一起尖叫,输了时就大声吼出不爽,她玩的不是花式,更多的是一种新奇的感受。
尤其是徐小白输急眼时把一条腿往沙发上架,跳起来跟裴麟吵架,吵完后两人又亲亲热热哥俩好,纪念念看得傻眼。
夜里十一点,纪念念洗过澡后半躺在床上敷面膜,徐小白抱着被子往地板上一滚,把自己裹进被筒里玩手机。
纪念念犹犹豫豫地问:“你要不要?”
“什么?”
“面膜。”
徐小白伸长脖子嘿了一声:“纪法医,你还挺会保养的哈,怪不得皮肤这么好。来一张来一张,咱俩一起变漂亮。”
这话说得纪念念心头熨帖,暖洋洋的。
裴麟的脚步声从外面经过,他敲了敲门板:“你们快睡,别熬夜,窗子要关严实。”
“知道了,管家婆!”
徐小白又扭头对纪念念说:“别理他,他就是闲的!”
洗漱过后,徐小白打了几个哈欠,有困意了。
就在她迷迷糊糊即将睡过去时,纪念念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徐小白,我喜欢宋队。”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将徐小白的睡意炸飞了。
她屏息静气,大气都不敢喘,假装自己睡着了,什么都没听到。
纪念念说:“我知道你没睡。”
徐小白只得尴尬地呵呵两声,这感觉特别像她上高一时,她的同桌有一天突然跟她说自己喜欢裴麟。
在那个年纪,谁先说出口,其他人就不好再下手了,姐妹的男人不可戏。
现在纪念念给徐小白的感觉也是这样,她似乎要抢先宣布这个决定,好杜绝其他人的心思。
黑暗中,房间里弥漫着尴尬的沉默,徐小白觉得此刻的自己真是弱小又无助,她的内在小灵魂表示一点都不想跟纪念念谈心。
可是纪念念并不想放过她:“徐小白,你喜欢宋队吗?”
徐小白僵住,她感觉自己的脸皮在沉厚的夜色里渐渐发热。
她该怎么答?
徐小白被纪念念问得愣住,她喜欢宋文略吗?
这个问题她没有想过,现在突然被纪念念点名,她忍不住思索了一会儿。
思索的结果就是她不知道。
其实徐小白并没有完全忘记刘景同,但是要说像从前那么喜欢他,好像也没有了,总觉得两人的感情变味了。
刚得知刘景同跟何珊睡过、要结婚,她偷偷哭了几夜。但也仅限于此,因为刘景同亲自送请帖的举动断绝了她想回头和好的路。
他摆出态度来,何珊再过分也没有刘景同这个举动对她的伤害大,她的自尊和骄傲不允许她再做出纠缠不休的举动。
纪念念又催问了一遍,徐小白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徐小白觉得自己对宋文略的感情很复杂,一开始是敬畏的,后来是亲近的、信赖的、欣赏的,这个男人的笃定、冷静、工作时的魅力,很难让人不动心。
但是徐小白也很清楚,自己对宋文略这个人除了在职场的一面,其他方面根本就不了解。
现在纪念念突然这么一问,徐小白不想否认彻底,这样太虚伪。但是她觉得自己对宋文略好像也没到男女之情那一步,只能说不知道。
室内又是一阵沉默,纪念念的心直往下沉。
如果徐小白对宋文略没意思,她会一口否认,纪念念就能趁机说自己要追这个男人。
现在徐小白这么坦诚,倒让纪念念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总不能说只许她自己喜欢宋文略,不准徐小白也喜欢吧?
片刻后,纪念念又说:“我从读书时就喜欢宋队,喜欢他十年,我以后大概再也遇不上一个这么喜欢的人了。徐小白,你说宋队为什么不喜欢我?”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虚弱,她也觉得自己可耻,想打感情牌来劝退徐小白。
徐小白突然想起宋文略说过的那句话:你才多大?一辈子还长着呢,话别说得太满。
她轻笑一声:“纪法医,我也有一个喜欢了十几年的人,比你的十年时间更久。”
这一下勾起了纪念念的好奇心:“真的假的?那你们怎么没有在一起?”
“在一起半年,分了。”
“为什么?”
徐小白有些恍惚。
为什么?其实她也想过这个问题,最终她认为她和刘景同之间的问题不只是何珊,而是两人的三观不能相融。
刘景同对待婆媳矛盾的态度和消极逃避的作法让她恐惧,刘母的强势霸道也让她胆怯,她完全能预见得到以后如果成为一家人,日子肯定会过得鸡飞狗跳。
刘景同不是擅长解决问题的人,他甚至压根就没有解决问题这种想法,他只想把矛盾遮盖住,粉饰太平。这一点从他逼迫她迁就刘母,从他搞不定何珊就逃婚拍拍屁股走人就可以看得出来。
人生啊,长长久久几十年,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难题,难道他能逃避一辈子?
其次,刘景同并不认同徐小白的社会价值,他只把她当成一个附属品,希望她能相夫教子,为他稳定家庭大后方,这一点同样是徐小白无法接受的。她也只有一辈子,不想成为谁谁的影子。
纪念念久久等不到徐小白的回答,忍不住又催问一遍为什么,就像一个好奇宝宝。
徐小白笑了笑:“念念,因为我爱自己,胜过爱任何人。”
这一声“念念”让纪念念的心莫名一颤,她和徐小白之间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甚至还有点貌似情敌,两人见面从来都是客气有余,亲热不足。
现在徐小白突然这么唤了一声,纪念念感觉心里有什么不一样了,而且她总觉得徐小白话里有话。
徐小白自嘲道:“你也可以说我自私,因为我认为一个人活在世上,首先要爱自己,再分出余力去爱别人。我的初恋男友,我以前真的非常喜欢他。”
“可是跟他在一起我发现我不快活,经常难过,觉得很伤心。我就想这段感情是不是哪里出错了?一段不能让人愉快的关系,要它有何用?”
徐小白想起那段日子里两人频繁的争执和冷战,竟然觉得分手后轻松很多,再也不用压抑自己的本性去迁就别人,这种感觉很爽。
徐小白又说:“我分手是因为我觉得他不够爱我,如果他爱我就不会强迫我做这么多让我特别难过的事。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我为什么还要留恋?少了他难道活不下去?两人的观念差异太大,融合太痛苦。”
“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大把,难道在地球上还找不到一个跟我合拍的男人吗?我为什么要想不开,跟一个不能让我开心的男人勉强将就?”
“可能我也不够爱他,不愿意为他让步。但是我觉得如果我都不在乎自己的感受,那别人就更不会替我在乎了,你说是不是?”
纪念念的脸皮有些发烧,若有所思。
“念念啊,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要对自己好一点。”
煲完心灵鸡汤的徐小白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实在太困了,眼睛已经睁不开。
夜色渐渐深浓,寂静的室内只能听到空调的细微声响和徐小白浅淡的鼾声。
纪念念还没有睡意,她想着徐小白的话就忍不住苦笑。她本来想说服徐小白不要跟她争宋文略,没想到反而被徐小白说得动摇了。
宋文略不喜欢她,她还执意纠缠,这不就是徐小白口中的不够爱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