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珊再也顾不上讨伐徐小白,慌张地扭头上车,一脚踩下油门飞驰而去。
半个小时后,匆匆赶往航站楼,想要去往落地签国家躲避风头的何珊被民警扣留了。
这桩案子能不能因为这个视频而翻案,徐小白也不知道,但至少能震慑何珊一把。
徐小白休息半天,中午吃过饭就回了支队。
宋文略看到她出现,半点意外都没有,似乎早已预料到她会这么快归队。
警员们已经调取沿路监控一点点排查,就是没找到冯莉,她下班后就骑了一辆共享单车回家。现在单车已经在滨江三号道口附近被找到,但没有冯莉的踪迹。
大家心里都知道,失踪的地点离江边道口这么近,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只是没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轻言放弃。
徐小白看宋文略抽烟很凶,大约是靠着抽烟提神,她问道:“宋队,要不要我给你泡杯茶?”
宋文略看了她一眼,道:“好,麻烦你了。”
泡好茶,两人又交换了一下信息。
徐小白才知道警员已经把冯莉家那面墙上的爬山虎都清理完了,果然在墙体上发现几个很淡的手印。
因着爬山虎遮蔽墙面,这几个手印并不完整,但二楼放空调主机的露台边积灰比较厚,落下半个比较清晰的脚印。根据脚印推断脚印的主人为男性,身高约178,体型比较壮实。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有效线索。
下午,滨江七号道口附近的渔民报案说在江里打捞到一具女尸,经过警员确认,正是失踪的冯莉!
与此同时,去纪念念家里的警员也回馈说,她家壁橱不起眼的一角确实有一个同系列的套娃。
纪念念吓得脸色都变了,她的嘴唇一直在颤抖:“不可能!我家里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我从来没有见过!”
那个年轻警员同情地看着她:“纪法医,这个娃娃确实是我和另一个同事从你家里找到的,你再仔细想想,最近有哪些人去过你家?”
纪念念捧着头,有些崩溃地摇晃脑袋:“没有!真的没有!我一直一个人住,平时除了我父母,几乎不会有人找我。”
她能当上法医,并不是胆子小的人,但是这种诡异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同伴又接二连三死去,她也受不住了。
恐惧和慌乱让她下意识看向宋文略:“师兄,怎么办?我害怕。”
她拽着他不肯放,一直在哭。
宋文略安抚道:“别担心,我会安排人保护你。你近期进出要提神,务必万分小心。”
冯莉也死了,如果真是校园霸凌引起的报复,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纪念念!
宋文略用了点力推开纪念念的手,让另一个女同事来陪她,随后他带上徐小白一起赶往发现冯莉的现场。
在路上,他问道:“徐小白,你对套娃有什么看法?为什么你会觉得这几个死者家里都会有套娃?”
徐小白脑子里不其然又想起套娃诡异的笑容,那种让她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来了。
她也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就像套娃给了她什么不好的联想。但她仔细回想,确定自己之前只在图片上见过套娃,并没有接触过这玩意。
“宋队,如果我说我是凭直觉的,你信吗?在冯莉家的套娃很明显看得出木质成色比较新,还有淡淡的油漆味,应该是完工没多久的。”
“虽然套娃的身体大部分打磨得很光滑,但安装音效线路板处的接口有木刺,应该是时间比较紧张赶工出来的。这个凶手应该比较擅长木工活,性格沉闷内向,太活泼的人熬不住木匠这份细致活。”
“套娃是凶手用来恐吓冯莉的媒介,算是他的一个犯罪标记,如果他真是因为霸凌小团体而跟这几个死者结仇,那就不只是冯莉有这个套娃,其他人也会有。他借套娃恐吓她们,给她们传达一个恐怖的讯息:复仇之神即将降临。”
宋文略嗯了一声,不再说话。案件千头万绪,他实在是想得脑勺疼。
两人赶到江边道口处,法医已经给死者冯莉做过初步尸检,说冯莉符合溺亡症状,至于她是被人推进江里还是失足跌落就不好说了。
两人仔细侦查过现场和冯莉本身,没有发现冯莉有其他外伤。
这让徐小白有些困惑,前面两个死者都是死后遭遇电锯切割脖颈,为什么冯莉不是?难道害死她们的不是同一个凶手?
宋文略的神情压抑又沉冷,短时间内接连死了三个人,却逮不到凶手,这让他觉得挫败!
徐小白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道:“宋队......”
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他蹙眉就下意识喊了一声。
宋文略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道:“也许是我们惊动凶手,加速了冯莉的死亡。凶手不像之前那样细致地杀害冯莉,更有可能是怕我们破坏了他的目标,他要赶在我们逮到他之前杀光这几个人。他是一个不太自信的人,越慌乱越容易露出马脚。”
徐小白神情一凛。
“走吧,回支队找纪念念,解铃还须系铃人。”
......
纪念念的情绪很差,她虽然没有再哭,但任谁都看得出她的失魂落魄。
本来其他警员持有异议,觉得单从校园霸凌这个切入点来侦查这桩案子是不是太武断了?没准儿是因为其他原因结仇导致的呢?
但因为时间、人力有限,在未找到冯莉之前,宋文略只能让人先尽力搜索冯莉的行踪。现在确认了冯莉的死讯,只剩下一个纪念念,宋文略觉得有必要重新捋一下思路。
徐小白还是坚持认为凶手作案更有可能是校园霸凌的后遗症,为了验证她的猜想,她打算等宋文略找纪念念详细了解情况后,就去找警员已经寻到的几个目击者做犯罪画像侧写。
纪念念再次被带到宋文略的办公室,她的精神趋于崩溃,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处于风浪里的一艘小船,随时要翻的感觉。
宋文略敲了敲桌面,道:“纪法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希望你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纪念念眼神微闪,垂着头不说话。
“当年你们这个小团体霸凌过的人,你认识多少,记得多少,尽量回忆一下。如果等大家一个个去排查,这会加大破案的难度,凶手也有可能潜逃去外地,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回来找你。”
纪念念脸色惨白,她抬头间眼里闪着泪光。
窗外的风撕扯着树木摇晃,枝叶抖擞,莫名有一种凄凉感。
纪念念知道,也许她的法医生涯就要走到尽头了。
她沉默好一会儿才嗫嚅道:“我......以前有写日记的习惯。”
“日记在哪里?”
“是电子日记。”
宋文略深深看了她一眼:“好,你愿意将日记交给技术科同事吗?念念,这里是警局,不管有什么难以面对的事在这里都不算事。在人命面前,其他都要往后排。”
纪念念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这是宋文略第二次喊她的名字。
上一次,他让她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这一次,他用温柔的语气说着残忍的话。
日记里有她那几年的痛苦呐喊和无助,她恨透了校园霸凌,恨不得把那些霸凌者都杀光。在现实中她无能为力,只能在日记里发泄,幻想着把他们一个个杀掉,把他们强加给她的痛苦千万倍反击回去。
那样黑暗狰狞的她,怎么敢暴露在人前?
宋文略洞悉了她的隐瞒,他对她很失望吧?
虽然他没有一句指责,但纪念念觉得无地自容。
她有自己的小心机,有她的私心。当年她迫不得已寻求曾玉莹这几个人的庇护,但曾经被霸凌的那种恐怖阴影还是一直折磨着她。
这么多年,她从未真正得到过解脱,从未真正从那些恐怖的情绪中抽身而出。
她得知有人要报复这个小团体,从曾玉莹之死,到柯敏,再到冯莉的失踪,那时她就该主动交出日记的。因为日记里记录了她所知道的每一场霸凌,能帮助警员们尽快了解更多情况。
可是她出于私心没有透露自己的日记,因为她恨校园霸凌,也恨曾玉莹这些霸凌者,即使这三个人曾经庇护过她。
纪念念觉得曾玉莹几个人是因为她愿意在她们身上花钱才施舍一般护着她,当初的庇护就像交易,银货两讫。
现在曾玉莹几个人的报应来了,她为什么要阻止?所有霸凌别人的人,就该付出代价!
所以她隐瞒了日记的存在,她不想让警员们干预这场迟来的清算,她想看到那些霸凌者有报应!
至于她自己,她自问没有作恶,她不怕。而且,她觉得宋文略不会不管她。
这几天宋文略前所未有的关注让纪念念的心理获得巨大满足,她明知道这是不对的,但还是饮鸩止渴一般无法拒绝。
如果凶手一直没抓到,他是不是就会一直这么关注她、紧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