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会后朱然便去探望伤员,见到芍药带人在为伤员清洗伤口,走近她身边时,便悄声问:“那些姑娘们有没有人受伤?”
“哪些人?”芍药没反应过来。
“没事了。”朱然说完便走开了。
芍药好一会才想起那个小世界。口里鄙视地“呸”了一声。
朱然突然想到四姑娘,不知在哪里?想让甄环找一下,但想到他正忙着,便找到宝琴,低声吩咐几句,宝琴愕然一会,便应声去了。
晚上,朱然带着小六去了那间会所,估计有人带他来过,小六并没有什么惊喜的。昏黄的灯光显得特有朦胧的感觉。
他叫了两份牛肉餐。
“朝廷为什么没有释放若兰? 有什么说法吗?”朱然上座后便问他。
“那不是要个台阶下吗?你真要和朝廷撕破脸吗?”小六反问道。
“没有,只是担心她心理不平衡,你自由了,她独自做囚徒,换谁都不爽,特别像她那性子,没对比就没有伤害。”朱然斟酌着说。
小六似乎才意识到这问题,说:“那翠竹有难了。”朱然也会心地笑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帮我查一下金陵甄家父子流放到哪?放出来没有?”朱然又问。
“别是受了枕头风,又给我找事做?”小六鄙夷地看着他。
“这次真的误会了我,之前贾宝玉离家出走了,林姑娘惦记着贾宝玉,茶饭不思,我就编了个神话故事开解她。”他接着又简略地讲了那个神瑛侍者和绛珠仙子的故事。
小六听得口呆目瞪,这半仙也太能扯了。问:“现在海儒先生也深信甄宝玉是神瑛侍者下凡,和林姑娘是正配。”
朱然说:“所以我要查甄宝玉的下落,向海儒先生交待。”
小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货什么人都能哄骗,确实很得人心。当然他也清楚海儒的身份,大家都秘而不宣,守口如瓶。
小六试着问:“你这是用一个谎言掩盖另外无限的谎言。”
“如果能结善果,谎话的罪过我愿意承担。”朱然说。
说曹操,曹操就到,海儒也到了门口,是朱然约他来的,朱然向他招招手。餐厅侍者和海儒一起过来,朱然同时让她为海儒介绍一份套餐。
朱然对海儒说:“我问过甄家人了,甄宝玉未曾订婚,回头我让小六查一下甄宝玉的下落,按我的预想,甄宝玉会今年得以赦免,得到自由。”
小六突然问:“流放赦免可以预想的吗?”
朱然忙掩饰道:“我是估计的,甄宝玉母亲那里也是很支持的,估计只有林姑娘的意思不清楚,需要我叫芍药去试探一下么?毕竟我们去问感觉有代沟,很容易弄巧成拙,你说呢?”
海儒点头称是,心里也是很感激他每每出手相助。
小六则想,你把他们说成神仙下凡,他们双方的家长,当然乐意,能够配对成事,那不就是神仙眷侣了么?还有比这更完美么?人比人,比死人,人家做媒都那么上档次,到了神仙的地步。
三人用了餐,又说起陈家黑衣人的事。朱然又说起他的理解:“社会到了某个阶段就会新旧更替,会高低分层,被分到下层的,他的思想还是沿着旧的认知,用老的方法去努力试图延续原来的社会的地位,有点像缘木求鱼,产生的行为效应,我们叫内卷,他们忘记了向外延伸保留或壮大残余的力量。向内只会耗尽最后一滴血……”说得投入,才发觉两个姑娘宝琴和四姑娘已来到他身旁多时,正倾听她的高论。
大家听得津津有味,朱然嘎然而止,对两个姑娘说:“你们先到那边用完餐,我一会过来。”
她们走开后,小六问:“那姑娘是谁?你认识?”
朱然并不想透露她的身份,便说:“她是我以前的梦中情人,如今她已嫁作她人妇,为避嫌,我让宝琴陪着她。唉,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小六和海儒面面相觑,这人什么话都敢说,小六问:“你有多少个梦中情人?”
“就一个,既然是梦中的,想想也明白,那是最不可靠的,要有利益捆绑的才是最牢固的,夫妻本质是搭伙过日子,单纯的情爱,那是因为没有进入过日子状态,还在梦乡。梦醒了,什么都没了。”朱然说。
两人觉得有理,小六问:“她找你是公事还是私事?”
“不知道,我要问过才知道。”说着起身走向那两个女子。
宝琴见他过来,便说要去找点喝的给他。
“吃完再走,不用急。”朱然示意她,她也就继续吃。
“你很能说,把各形各色的人才都聚拢在一起为你做事,朝廷没人是你的对手。”四姑娘平静地说。
“我只是讲真话,朝堂中人人讲套话,讲假话,一是效率低,想听到真正意思还得花心思琢磨,琢磨完了还不一定对;二是形成了不好的风气。这个有上千年的传承,弄不好还会传下去几百年。
记得有一次,我给皇家的学童上课,那班学童倒是很雀跃,因为他们平时都在听假话,套话,他们又不笨,一听我讲真话实话,当然欢迎我。结果是得罪了京城很多读书人,我的商行被人扔臭鸡蛋,关门停业,我的家小香菱芍药她们也要被逼搬离京城。我要是再讲多几节课,包管皇家学校的先生们要失业回家。真话大多很刺耳,没人愿意听。”朱然说。
宝琴觉得很有趣,想听下去,但还是识相地离开了。
“你会怎么处罚那些人。”四姑娘问。
“大会决定了,让他们去矿山挖矿,以弥补他们的过失。死不了。”朱然说。“要不你去你母亲那里,五姑娘他们都在那里,不要回京城了,朝廷会直接给陈家定罪的。”他不想提三姑娘,避免刺激她。
“因为你会给朝廷压力,朝廷只能推陈家出来顶罪。”四姑娘说。
“你认为陈家很无辜?跑来我们家门口伤了我们的人。世界很大很宽,可以容纳很多人生存,一定杀死对方才能存活吗?我就怕这种想法,所以搬离了京城,来到这偏远地区,不料还是躲避不了。”朱然继续说。
“你是杀人不用刀,你用石头换走了大康朝的财富,供你们少数人享用,不用多久,大康朝廷财富会给你抽空。而你会在这装好人,让大家都信服你,崇拜你,却不知你是以另一种手段在掠夺……”四姑娘也不客气地怼他。
朱然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说:“我也卖粮食,价格也不高,更不打算在天灾时提价,以免被误会是趁火打劫,这就是贸易,交易,以自己的优势产品交换别人的优势产品,相信以后的上千年,世界都是按这个规则运转,这种规则当然有它的缺点,但是总比草原野人发觉自己牛羊死了,就骑马拿刀子出来抢汉人的粮食这种方式要好吧!
你确实很聪明,却只是消化前人的经验,未能规划将来的走向。你读书读进了死胡同。有个词叫食古不化,很近似你的思想。
尚不如贪玩的五姑娘,单纯天真。”
四姑娘惊愕地睁大眼睛,一会儿伏在餐桌上哭了起来。
朱然手足无措,环顾四周,周围有人都把眼光投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