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两线连连受损,令“天地所设日月所置东方大单于”大为震恐。
震是震怒,恐是惧恐。
关键时刻,大单于又想到了北归。中原太危险了,本单于还是回草原吧。
这一想法受到了两大中原大臣的反对。
一是最大的燕奸、原燕相子之。他之前跪得太彻底了,连本氏本名都不要了,让大单于赐了个东胡名字耀武扬威。
本来以为,以东胡人的实力,横扫中原也不在话下,自己算是投到明主了。
没想到呀没想到,汉军这么快就杀了过来,而且东胡兵连吃败仗,前景黯淡。
现在大单于再欲北归,那么子之的荣华富贵就全泡汤了,以后就得到北方腥膻之地去牧羊了。
因此,子之竭力反对大单于北归,并搬出神神道道的星象、天机、阴阳、异象等因素来忽悠大单于,一个劲地为大单于鼓劲打气。
另一个人就是代涤。代涤因为飞狐奇谋而深受大单于信任,现在被封为军师,参谋整个东胡的军机大事。
代涤也不想让大单于逃回自己的老巢,这样一来,汉王全歼东胡主力的计划就不好实现了。
代涤劝谏道:“之前在代郡,大单于不愿与汉军拼死一搏,或许虑及彼处地形地势,不利于骑兵施展。”
“而今日今时,则不同也。燕山以南,地势平坦,此诚良马驰骋之天地,壮士立功之沙场也。”
大单于捋着胡须:“呃……本单于闻听汉军势众,故而欲暂避锋芒。”
代涤道:“此言差矣!燕山之阻难于上青天,大单于能于燕山之南牧马,此功此勋,古今一人也!今日退出燕山,则此生不复还矣!”
“且臣闻汉军以步卒为主,虽有少量马匹,多为杂劣,焉能与单于之天马相较?且以骑对步,以一敌百,汉军虽众,不过土鸡瓦狗,不堪一击耳。”
大单于认为代涤说得非常有道理,一座燕山横亘东西,多少年来北方游牧民族根本无法突破。
东胡祖祖辈辈进犯中原,无不是走的代郡路线,无非是越过燕山太难太难了!
而大单于此次能够突入燕国腹地,并且在短时间内将立国六百年的燕国打得满地小骨头,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功勋,一下子就撤回去了,还真特么的舍不得。
代涤最终说动了大单于,他决心放手一搏,集中东胡主力,与汉军来个大对决。
大单于又命令子之随军南征,主要利用子之在燕国的名气,组织更多的伪军,征集更多的粮草。
再命令代涤镇守蓟城,并交给代涤一支代表大单于权威的金箭,这是大单于占领蓟城之后,奸相子之的进贡品。
大单于威严地命令城中诸将:“王城诸事,皆由军师做主,有敢抗命者,斩!”
在放手一搏之前,大单于还是留了个缜密的小心眼,那就是一定要留好退路,守好虎北、令疵两大险塞,以保障万不得已之时,自己能够安全地退回老巢。
为此,在出兵之前,他先派出自己的两个儿子:长子、大孤涂牙无塔负责镇守虎北塞,次子、小孤涂莫良虎负责镇守令疵塞,同时主管东部战事,打击从海上来的朝鲜之军。
至于居庸塞嘛,因为汉国一直以重兵进攻居庸,大单于知道彼路不通,也不作他想了。
小孤涂莫良虎,是东胡有名的勇士,双臂力有千斤,骑射堪称无双。尤其他训练的一支骑兵,十分善于冲锋,非常能打硬仗。
燕国东部地区被王廖搅得乱成一团,莫良虎早就有心会一会这位神秘的渡辽将军,顺便把令疵塞的防守再加固一下。
莫良虎率军杀来之时,正是风飞矢进攻令疵的关键时刻。而此刻王廖也没闲着,自身率军在外围为风飞矢打掩护,阻击来犯之敌,以便让风飞矢放心地攻打令疵塞。
王廖撒出的斥候,通过望远镜早早地就发现了莫良虎大军来袭。
王廖为了给风飞矢争取时间,放弃了之前的机动作战,决定拿出压箱底的本事,结合地形地势,打一场伏击战,硬扛一下莫良虎。
王廖的“果骝军”,分为轻骑兵和重骑兵两大兵种,重骑兵名曰“移山骑”,轻骑兵名曰“驱羊马”。
王廖寻找到一处丘陵地带,堪堪能够隐藏埋伏,又不至于不方便骑兵行动,将“移山骑”隐藏了起来。
然后派出“驱羊马”,迎着莫良虎所来的方向,不断进行侧击骚扰。
莫良虎此次前来,带领五千东胡骑兵,还有两万燕伪军步卒。大队浩浩荡荡,气势非凡。
王廖此战的目的,主要是要消灭五千东胡骑兵,至于那两万伪军,能够跪东胡,也能够跪汉军,一群没有了国家的人,根本没有死战之志。
“驱羊马”呼啸而来,不断向着伪军挑衅袭击,在骑兵来如风去如影的骚扰面前,伪军既没有好办法,更没有斗志。一时阵形大乱,真的就如一群被驱赶的弱羊一般。
莫良虎大怒,立即下令东胡骑兵四下出击。
“驱羊马”一见东胡兵出击,掉头就跑,而且还分散跑,追着追着就没影了,东胡人一肚子气无处撒。
如此反复三次,终于成功激怒了莫良虎,他亲自出马,带领亲卫两千骑,甩开大队,风驰电掣般地追击驱羊马。
果骝马冲刺速度不快,但好在耐力超群。东胡马每冲刺一次,就需要休息或者换马,而果骝马可以一直跑。
“驱羊马”不可避免造成一定伤亡,但也更吸引了莫良虎的好胜欲,一个劲地追了下来,直到跑进了王廖早已设好的伏击圈。
王廖长剑一挥:“移山骑,出击!”
“移山骑”每三骑为一组,用皮索勾连在一起;每三百人为一队,共十队三千人,是精锐中的精锐。
“移山骑”挑选果骝马中负重最强、耐力最持久的良驹,以精粮饲养。人马皆披双重精铁重甲,长索相连,同进同退,所过之处,碾压一切,就好像一座大山在移动。
莫良虎冲入一处丘陵盆地之间,蓦然发现后方入口处迅速被敌军堵上了。
莫良虎轻蔑地一笑,就这种丘陵地带,根本拦不住东胡骑手。
他马鞭一指东侧缓坡:“驾!”带头就向那边冲去。
突然,土梁之上露出一线鲜艳的红色,如同一排排鲜花正在迅猛地成长。
莫良虎“吁”了一声,立即勒住了马头。惊讶地望着这奇异的现象,座下的马匹不住地在原地转圈,发出长长的嘶鸣,仿佛在害怕什么似的。
红色之后,是一排黑色,如同地上的土壤拱起来一般。再后来,莫良虎看清楚了,是一排排头戴黑色兜鍪的脑袋,正在缓缓升起。
兜鍪之上飘拂着鲜艳的红缨,如同怒放在冬日里的花朵,格外娇艳。
脑袋不断升高、露出一个人形,接着马头出现,一排排整齐划一、步调一致的骑兵,人马披甲,蹄声隆隆,最终出现在缓坡之上,以一种不变的速度向他移动过来。
莫良虎大惊,掉马欲走,才发现四处山坡之上,都出现了同样的队伍。
黑色的具甲骑兵,排着整整齐齐的队形,踏着震天动地的步调,从不同的方向,排山倒海般地碾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