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刘蒿他们离开了经县后,随后的半个月里,经县一直都风平浪静,朱涵提着的心才稍微放了下来,期间他还抽空去了趟邺城,找王芬专门汇报了此事,王芬也建议他去跟刘蒿道歉。
就连冀州刺史都这么说了,朱涵也就让人准备了一些礼品,打算亲自走一趟常山,去跟刘蒿道歉。
可朱涵还没有动身,就有一行人来到了经县,打乱了他的计划。
县衙,大堂。
朱涵端坐首位,其面前站着小刘续、甄俨、刘尧以及一名身材修长,浑身散发着儒雅之气的中年男人。
“小王爷去而复返,所为何事啊?”
朱涵呵呵笑道:“若是老王爷想要入股本官旗下产业的话,咱们还是可以坐下来慢慢谈的!”
“呵!朱大人不愧是朱大人,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能如此镇定!”
刘续咧嘴一笑,自顾走到一旁坐下后翘起了二郎腿,漫不经心地笑道:“不过这事倒也不必再麻烦朱大人了!”
“那你们来此,究竟想要跟本官说什么?”
朱涵的内心突然一个咯噔,面色难看地问道。
“倒也没什么大事,此番来经县,本王不过是陪同新任的经县县令!朱大人...哦不,现在应该叫你朱军候了!”
刘续呵呵一笑,朝刘尧努了努嘴,催促道:“刘尧,你还不赶紧把朝廷新的任命文书交给朱军候,趁着大家伙都在,正好把交接事宜给办了!”
“什么意思?”
朱涵的脸色已经变得相当难看,他知道刘续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或许他真的要挪一挪位置了,可那军候又是怎么回事?总不可能让他从文官直接转成武官吧?
“呵呵,这是朝廷刚下的调任文书,朱军候可以看一看!”
刘尧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竹帛递给朱涵后,又指着他旁边的那位中年男子介绍道:“哦,对了,忘记跟你介绍了,这位是新到任的护乌垣校尉-箕稠,箕校尉,从今以后,你就是箕校尉手下的军候了!”
朱涵瞥了眼刘尧身旁的箕稠一眼后,就连忙打开竹帛查看了起来,这不看还好,越往下看,朱涵的内心就越发愤怒,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竹帛上的内容让他瞬间就凉透了心,里面的意思就是从今以后,朱涵不再担任经县县令一职,调到箕稠手下当一曲之武官,也就是军候,自接到调令以后即刻到箕稠麾下报道,然后前往幽州戍边,抵御今年的鲜卑犯边。而经县县令的位置又再次回到了刘尧的手上。
看着那猩红的章印,朱涵的内心五味杂陈,自己辛辛苦苦的布局,到了采摘的时候却换了人,这让朱涵如何好受?
“我不服!我又没犯什么错,为何要把我调走?而且还是调入护乌垣校尉部?我要上书,让刺史大人来评评理!”
朱涵愤怒地把手中的竹帛给摔在地上后,嘶吼道。
“好啊!朱军候你尽管上书,不过嘛,咱们现在是不是交接一下?你已经不是经县的县令了!”
刘尧眼神阴沉,冷笑道:“当初本官是如何说的?你小子傍上了张角就以为没有人治得了你了?呵呵,你的那些产业,本官可就笑纳了!”
“哼,即便是调任,那些产业又与经县衙门有何关系?我不点头,谁敢动一根手指头?我就剁了他的爪子!”
朱涵直接起身疾步走到刘尧的面前,冷笑道:“刘大人,你要不要试试?”
“放肆!”
箕稠冷哼一声,责骂道:“本官乃是护乌垣校尉,你是本官的下属,竟敢出言威胁同僚?赶紧向刘大人道歉!要不然军法处置!”
“箕校尉?”
地盘都被人给抢了,朱涵此刻已经到了即将发疯的边缘,他哪里还管箕稠是不是他的上司!只见他转头恶狠狠地盯着箕稠,喝道:“这道调任文书是从你们的手里拿出来的,本官还未辨别真伪,你就上杆子充什么大头蒜?”
“小子,这话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那道调任文书上的章印莫非还会是假的不成?试问这天下间,何人敢在这种事情上造假?赶紧的,跟刘大人交接事宜后,本官还要去幽州上任!容不得你在此大放厥词!”
箕稠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喝道。
“我不信,我要刺史大人当面来说,我才会相信!”
朱涵咬着牙,朝门外冷哼道:“典韦,派人传令张辽,让他带人来衙门护卫!”
“诺!”
站在门外的典韦也听到了堂内的话,只见他大步走了进来后,先是恶狠狠地扫视了一圈刘续三人后,躬身应诺,随后朝门外的护卫高声道:“弟兄们,都给老子进来!”
不多时,三十余护卫鱼贯而入,一些人把持大门,一些人则是把朱涵给护在身后。
刘续被吓得小脸一白,刘尧亦是面色难看,不敢讲话。
“朱涵,你是本官下属,难道还敢冒犯上官不成?念你初犯,赶紧让这些人退下!”
箕稠则是丝毫不惧,他背负双手,冷眼看向朱涵,喝道。
“哼!”
朱涵把头转朝一边,不搭理箕稠。
“你要见王芬?”
见朱涵还有些血性,箕稠眉头微皱,随即说道:“也罢,王芬正在来的路上,想必今日下午就能赶到经县,到时候让他亲自来跟你说!”
“好!只要是刺史大人亲口说出,那在下就带人到你帐下报道!”
朱涵心中苦涩,但面上却是一脸桀骜。
待到中午时分,王芬终于赶到经县。
“刺史大人,这道调令是真的吗?”
王芬前脚刚踏进大堂,朱涵后脚就拿着那道竹帛质问道。
“伯云!你治理地方颇有手段!但你在军事上的造诣更甚,你可知你麾下的三百铁甲军已经被人编为佳话,传遍了整个冀州!就连当朝天子,也得知了冀州经县有一支能征善战的劲旅,现在临近秋收,北边蛮夷即将犯边劫掠,正是你们建功的大好时机啊!”
王芬的脸色有些尴尬,他的话已经变相地证明了那道文书的真假。
“那我旗下的那些产业怎么办?”
朱涵此刻已经不再对这个县令的位置抱有幻想,他的一门心思就扑在了产业上,那些可是他崛起的助力,怎么可能拱手让与他人,只见他冷着脸问道。
“那些产业并不隶属经县衙门,乃是你个人的私产,不管你去到哪里,都还是你的!”
王芬回道。
“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吗?这种话你都能说得出口?”
朱涵的心情格外失落,本来他还以为有一位清官大佬在上头罩着,自己也好办事,没成想,自己认为的那位大佬,现如今也成为了大资本、大势力的走狗,这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伯云啊!你在经县做的事情,本官不会忘,既然你一心为百姓,从文从武又有何区别?难道当了兵以后你就不能再为百姓做事了?”
王芬有些愠怒,责备道:“朝廷新组建护乌垣校尉部,下令冀州出兵两曲,幽州出兵三曲,归入箕校尉帐下,北上幽州边地,抵御蛮夷,当时本官想都没想就把你的名字报了上去,你有如此铁军,难道就真的想让他们荒废在冀州吗?其实我也是为你着想,箕校尉带兵有方,治军极严,刚正不阿,乃是我大汉少有的名将,你去他麾下任职,绝对不会委屈了你!这点本官可以向你保证,待你荣归故里时,你的声望必将更上一层楼,到那个时候,你再执政一方也不迟啊?难道你就只在乎那点三瓜两枣,一点都看不出本官的良苦用心?”
“呵呵!”
朱涵突然笑了起来,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流下,此刻他已经被王芬的话给凉透了心,卸磨杀驴用在他们的身上都玷污了这个词语,朱涵实在是找不到任何词汇来形容这群人的无耻。
现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条是带着人跟箕稠去幽州边境打仗,一条是杀了这群让他恶心至极的人后,再落草为寇。有那么一瞬间,朱涵真想让典韦杀了他们,可这话又说回来了,他手底下的人又有几人会真的跟着他落草?戏志才注定不会,张辽也说不定,颜良的话,依着他那种性子就更不会了,他不敢赌,更不敢把自己给逼上绝路。
“大人,要不...”
典韦性子憨厚,心中并没有多少弯弯绕,他是真心在为朱涵着想,眼下看着朱涵蒙受委屈,他的心里也不好过,只见他缓缓抽出背上的双铁戟,面色沉重地看着朱涵说了这么半句,虽然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朱涵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好兄弟!咱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没必要!”
朱涵欣慰地拍了拍典韦那粗壮的臂膀,喜极而泣道。
“大人,只要你一句话,辽以及麾下的三百甲士,愿为大人赴死!”
站在门外的张辽早就听不下去了,他连忙召集了麾下所有的甲士围在大堂四周,只见他一身戎装的走进大堂,朝着朱涵单膝跪下,高声道。
“我等愿为大人赴死!”
门外的三百甲士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高声道。
然而,一旁的骑兵队却是默不作声,马闯面色复杂,颜良眼神躲闪,似乎是害怕跟朱涵对视,看到他们的表情后,朱涵也大致猜到了他们的想法。
“烦死老子了!”
裴元绍扛着大砍刀直接闯进大堂,朝朱涵瓮声瓮气地问道:“他们都骑在咱们头上拉屎了,大人,你难道还忍得住?”
裴元绍冷眼扫视了一圈刘续等人后,直接说道:“只要大人你一句话,在下愿为大人你砍了这几个!”
“对!大人你别怂啊!”
“咱们兄弟顶你!”
“就是啊,脑袋掉了也就是碗大的一个疤,怕甚?”
.....
裴元绍麾下的那些青壮纷纷怒视着刘续他们,高声附和道。
“伯云,你可要想好了?”
刘续早就被吓得面色惨白,身体抖如筛糠,刘尧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饶是箕稠,也被这群人的态度给吓了一跳,不过他并未怯场,只是冷眼看着朱涵,王芬也没想到朱涵居然会这么得人心,他生怕事情闹大,连忙劝道:“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朝廷命官,对于朝廷的调令,理应接受!你可别做傻事啊!”
“刺史大人,衙门外面的街道上都站满了百姓,少说也有数千人,他们都是来向你请-愿的!”
一名护卫急匆匆地来到王芬身旁,神情紧张,急声说道。
“数千百姓?他们来向本官请什么愿?”
王芬眼神复杂了看了朱涵一眼,问道。
“百姓们都说,让大人你别把朱...朱大人调走!”
护卫显然也是被这种阵仗给吓到了,他咽了咽口水,回道。
“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箕稠突然生气地说道:“朱涵调任本官帐下,乃是朝廷的任命,是天子的旨意,难道还要任由他们逼宫不成?”
说着说着,只见箕稠转头看向朱涵,冷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朱涵,本官就问你一句,你还是不是我大汉的官吏?”
“自然是!”
朱涵回道。
“好,那既然是的话,你就赶紧让他们离开此地,聚众围堵衙门,乃是重罪,你不是不知道,念你治理有方,深得民心,本官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你要是再敢乱来的话,本官定不饶你!”
箕稠冷着脸说道。
看着箕稠并不像是在说假话,可现在四周都是他朱涵的人,箕稠还能这样说话,可见他真的是个刚正不阿的人,朱涵沉默良久,期间戏志才也朝他微微摇头,示意别冲动。
朱涵微微叹息一声,这才朝箕稠躬身拜道:“朱涵,拜见护乌垣校尉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