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都有第一次,作为人类历史上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空战,英国人凭实力交出了一笔昂贵的学费。
添油战术,只适用于特定场合。在空战中这么玩,明显就是在送人头。
很遗憾,不列颠从来都没有过空战经验。遭遇袭击后,英国政府的第一反应就是出动空军拦截,根本就没有考虑集结的问题。
因为距离不一样,反应速度不同的缘故,从各个机场起飞的英军战机,最终分批次抵达了前线。
空战还在继续中,在付出惨痛代价之后,场上的英国空军终于集结起了三位数的战机。虽然依旧处于下风,但是战斗已经不再是一边倒。
参战的神罗空军已经换了一波,因为飞行时间有限的缘故,前面那一批战机,在完成任务后此刻已经返航进行休整。
不同于第一波以轰炸机为主,现在天空中的神罗战机,几乎全都是战斗机。
如果搁在未来,大家一看就明白今天的轰炸已经结束了,现在这是冲着英国空军主力来的。
反正现在正面决战打不过,现在最应该的就是保存有生力量。就算是真的要拼命,那也要换一个对自己更有利战场。
下方就是伦敦,每一次飞机坠落都是一枚巨型炸弹,杀伤力超过当今世界上任何一枚炸弹。
毫不客气的说,轰炸给伦敦带来的损失,还不及空战中飞机坠落危害的十分之一。
显然,身陷其中的英国政府想不到那么多,此刻他们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集结更多的战机,将敌人给留下来,洗刷今天的耻辱。
至于由此导致的“损失”,满脑子都是怒火的大人物们,可顾不了那么多。
焦灼的战斗,令人感到烦躁。空战一刻不停止,大家就只能一直在防空洞中待着。
伦敦的秩序正在失控中,尽管内阁政府已经再三下令安抚民心,但是要官僚们顶着敌人的炮火去工作,还是太为难人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总是需要有人为此负责的。天空中的战斗还没有结束,英国政府高层已经开始思考善后问题。
“首相阁下,大事不好了!”
秘书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眉头紧锁的坎贝尔首相,急忙问道:“我们的空军战败了?”
战火都烧到了伦敦,大事早就不好了。如果还有更糟糕的消息,那一定是空军在空战中战败了。
敌人是世界第一空军强国,作为一名合格的政治家,自然要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空军战败,就是眼下大家预料中的最坏结果,没有之一。
“不是!”
习惯性的回答后,秘书连忙解释道:“天上的战斗还在继续,虽然损失有些大,但是我们的战机正在源源不断的赶来,驱逐敌人只是时间问题。
刚刚从利物浦港传来消息,那边也遭遇了敌人的空袭,守军请求派出战机支援。”
听到“空战还在继续”,坎贝尔首相紧张的情绪稍微有所舒缓,紧接着又再次紧张了起来。
在皇家海军一家独大的背景下,不列颠的空军也只是比陆军好上一丢丢。没有经历过空战的英国政府,根本就没有预料到发生今天这一幕。
要不是看神圣罗马帝国对空军下了血本,“本着敌人有的,我也要有的思想”,根本就没有空军什么事儿。
本来起步就晚,偏偏国内的制造业在第二次工业革命中掉了队,跟风式发展的空军自然比不上神罗空军。
若非有本土作战的优势,空战早就失败了。现在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参战的战机没有逃跑,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跑不了。
飞机的综合性能跟不上,在近距离接触后,根本就甩不开敌人,只能硬着头皮死磕。
恰好军部又下达了死命令,下方的人根本就不了解天上的情况,只是以为空军在英勇奋战。
这些问题也不影响坎贝尔现在做出决断。伦敦和利物浦同时遭遇袭击,英国空军无力同时兼顾两处战场,先顾哪头不言而喻。
略加思索过后,坎贝尔首相就用充满艺术性的语调说道:“告诉利物浦守军,先自行组织防空,援军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
“最短的时间”是什么时间,这是人类历史上又一未解之谜,古今中外都没有人搞清楚过。
不过恰好适用于不列颠目前的局势。若是不给下面的人足够信心,没准那帮陷入慌乱的家伙,连组织抵抗都忘记了。
尽管在有限的防空火力之下,抵抗也难以凑效,可是做了总比没做的好。哪怕是只击落敌军一架战机,那也是战绩。
打发秘书离开之后,坎贝尔首相回味了过来。首相亲自指挥军事战斗,貌似已经跑偏了。
不是每一任英国首相都是丘吉尔先生,热衷于参与军事指挥,至少坎贝尔就对指挥军队作战没有兴趣。
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战争,眼下这场战争需要陆海空三军联合协同作战。
任何事情遇到第一次,那都是麻烦的代名词。这次也不例外,除了需要考虑军事指挥外,同时要考虑政治平衡。
可以说除了让爱德华七世本人亲自上外,任何人担任陆海空三军指挥官,都会招来非议。
问题是作为国王的爱德华七世,哪怕是实权国王,最多也就挂个名,不可能亲自去协调三军联合作战。
如果是顺风仗,能够捞政绩也就罢了,估摸着爱德华七世已经跳了出来,接管三军的指挥权。
遗憾的是战争才刚刚开始,不列颠就迎来了最黑暗的一天,深深的重创了大家赢得战争的信心。
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精明的爱德华七世自然不会冒头了。反正日常工作都是内阁在主持,现在出了问题同样也是内阁的锅,还是甩都甩不掉的那种。
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坎贝尔首相当即决定加快指挥系统的构建。毕竟,战争还是交给专业人士玩儿的好。
……
利物浦港,当伦敦政府的命令抵达时,天上的轰炸也结束了。
看着电报的温斯顿少将,内心是崩溃的。或许是因为良心发现,又或者是为了推卸责任,防空预警的消息终于传过来了。
比伦敦政府就地组织抵抗的命令,来得还要更晚一些。除了在内心深处问候一遍相关官僚们的所有亲属外,温斯顿少将现在也做不了。
人家的反应速度已经非常快了,按照正常的程序,光走流程都需要至少一个星期,慢一点的拖上半年都有可能。
按照程序办事,这是大英公务员一贯的行为准则,不受任何道德和法律指责。
轰炸虽然结束了,但是利物浦港的大人物还是没有出现。或许是因为工作太忙了,又或许是因为太过大公无私,军政两界要员纷纷示意手下向温斯顿少将报告。
尚未反应过来的温斯顿少将,在迷迷糊糊之中,就被动成为了利物浦明面上的最高指挥官。
不光要指挥军队,就连恢复城市秩序、组织人员自救……所有收拾烂摊子的事情,都成了他的工作。
别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市民的怒火、这次利物浦遭遇空袭的第一责任人,同样也是他这位倒霉蛋值班少将。
到了现在这一步,想要拒绝已经晚了。从第一道自救命令下达开始,温斯顿少将就成为了大家公推的替罪羊。
没有办法,利物浦不光是商业港,同样也是不列颠最重要的军港之一。作为值班武馆,对这次空袭,温斯顿少将本身就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债多了不压身,反正仕途都有完蛋了,替大家背背黑锅也没有什么。
本质上来说,大家都是倒霉蛋。不列颠那么多城市神罗空军不去,偏偏选中了利物浦,让大家上哪儿说理去?
幸好有伦敦陪着,众兵云集的伦敦都损失惨重,兵力薄弱的利物浦遭遇重创,在军事上也说得过去。
真要是追究责任,首当其冲的也是英国政府。在这种背景下,最终的结果多半就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温斯顿少将尽职尽责的问道:“损失统计出来了没有?”
负责汇总的军官回答道:“现在只是初步统计了人员、军舰、船厂、港口建筑物的损失,其它方面的损失还在统计之中。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两天后会完成统计工作。具体损失数据如下:
死亡人数共计1287人,其中包括军队官兵我49名军官、757名士兵;受伤人数共计5176人,其中包括276名军官和1186名士兵。
官兵损失大都集中在海军,主要因为军舰是敌人攻击的重心。尽管我们已经及时出港,可是前期遇袭带来的伤害仍然是巨大的。
沉没的军舰包括2艘巡洋舰、3艘驱逐舰、4艘鱼雷艇、以及7艘辅助军舰;受创的就更多了,包括两艘无畏舰在内,过半的军舰都受到了不同程度上的损失。
造船厂的损失更大,多个船坞遭受重创,船坞内正在施工建设的三艘无畏舰全毁,各种基础设施损失更是不计其数。
平民伤亡,大都是发生在造船厂。轰炸爆发时,船厂正好在施工,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坍塌的厂房给埋了。
……”
饶是早有思想准备,可是听到了具体损失数字后,温斯顿少将还是沉默了。
皇家海军的损失,都赶上了一场大型战役。别看沉没的军舰没几艘,但是架不住受伤的军舰多啊!
军舰修复是需要时间的,尤其是在造船厂严重受损的背景下,想要修复都要去其它地区。
凭借自身的专业素养,温斯顿少将做出了判断,停留在利物浦的这支皇家海军舰队,想要恢复至少需要半年时间。
船厂就更不用说了,军舰还能够跑路,它们可是停留在原地任由敌人欺凌,光清理废墟恐怕都要几个月时间。
相比之下,其它基础设施的损失反倒是不大。看得出来,敌人这是早有准备,连攻击目标事先都选好了。
冷静下来后,温斯顿少将冷漠的说道:“尽快把损失整理出来,发给伦敦政府。顺便问问,我们究竟有没有防空预警体系?”
背锅归背锅,但是能够减轻自己责任的事情,还是必须要去做的。
遭遇敌人空袭,事先没有得到预警,就是推卸责任最好的借口。
尽管得到了预警,也改变不了最终结果。可是这不妨碍温斯顿少将拿出来说事。
……
战后的利物浦是落寞的,战争带来的伤害远不是纸面上冰冷的几组数字,就能够简单概括的。
何况官僚们素来都有艺术加工的传统,轰炸结束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又如何能够精确的统计出全部损失?
除了被重点关注的军舰、船厂外,车站天桥、月台、铁轨被炸得稀烂,地上满是焦黑残缺的尸体。
码头上,侥幸逃过一劫的汤姆,用衣袖抹抹额头上紧张的汗水,抬头看看照耀着红色土地的红色太阳,耀得睁不开眼来。
战争留下的是鲜血、是落寞、是毁于一旦的家园、更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痛。
刚刚还在谈天说地的工友,现在就剩下了满地的断壁残肢,不时还有痛苦的呻吟传来。
汤姆没有去理会,并非没有同情心,实在是能力有限根本就帮不上忙。
不得不承认,人真的有三六九等之分。大人物们是金贵的,纵使只是擦破点儿皮,都有一大帮的医护人员跟着;而底层民众命如草芥,纵使重伤濒死,也无人问津。
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我们已经尽力了,医疗资源不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确定安全之后,汤姆从地上爬了起来,说着声音望去,在痛苦声中吆喝的赫然就是刚刚一起聊天扯皮的约翰。
此刻的约翰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风采,被坍塌的货物重重的砸在了下半身上,地上已经是血肉模糊。
犹豫了一下之后,汤姆还是收回了迈出的脚步,向家中赶去。
不是汤姆冷漠无情,实在是自家都顾不过来,哪里有管闲事的资本。
别看约翰只是下肢受伤,只要及时抢救出来,送医救治,保住一条命似乎不难。
但是对底层的码头工人来说,平常的感冒发烧,都能够令生活陷入困顿,何况是身体受了重伤。
昂贵的医疗费用,足以压垮一个普通的家庭。约翰支付不起,汤姆同样支付不起。
真要是把人救了下来,对约翰一家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好事。要么破家,要么见证人性的丑恶。
对底层民众来说,遇到这种事情,真不如来一个痛快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