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龙族的秘密,到现在只有德川家知道?”秦尚远问。
“不,夏家应该也知道。”德川光顿了顿,“说起来,当初是夏家主导了龙骨的转移。”
“那我们刚刚进门时涂抹的龙骨灰,是从哪来的?”秦尚远又问。
“古代留下的其他龙骨磨制的,敖丙虽然死了,但他的遗骸之中还残存着大量特殊的灵。”德川光说。
“这种灵相当稀少也没有具体的名字,但它和魔灵相斥,会对周围的人产生一种压迫感,尤其是像你我这样体内存在魔灵的人。”
“而在眉心涂抹少量的龙骨灰,可以短暂有效地屏蔽这种负面影响。”
秦尚远默默点了点头。
那不就是梅菲恩所说的“炁”么?
陆星野之所以会让周围人感到不舒服和排斥,也是因为没人教导,无法控制体内的炁。
......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所以陆星野真的是龙?
是这世界上的......最后一头龙?
难怪夏守不惜一切,要在校董们的围剿之下力保陆星野。
秦尚远扭头看向那张苍白如纸的脸,陆星野额前和龙骨一样的漆黑双角,在此刻看来似乎又有一些不同了。
陆星野平静地看过来:“怎么了?”
两个人像是参观水族馆的小学生。
并肩站在漆黑的龙骨前抬头,像是在瞻仰。
“你搞不好真是龙诶。”秦尚远也平静地说。
“昂。”陆星野应了一声。
“知道了身世,你不开心么?”秦尚远说。
陆星野摇摇头。
“为什么?”秦尚远奇怪地问。
陆星野很认真地打量着龙骨,古井无波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些动容。
“如果你在一个陌生的世界浑浑噩噩活了二十年,你不知道自己从哪来,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自己和周围的人都不同。”
“忽然有一天这些答案都被解开了,你知道了自己是谁,知道了自己从哪来,可你也知道了自己是族裔之中的最后一人......你会觉得开心么?”
陆星野第一次在黑瞳的状态下说出这么多话。
喋喋不休。
没等秦尚远回答,他继续说:“我只忽然觉得很孤独。”
气氛突如其来地有些悲伤。
是啊,就算知道了身世的真相又怎么样呢?
真相背后是更残酷的事实,事实就是你在这世上没有同类了,从今往后你将会孤独至死。
没有血脉至亲、同族同类的孤独。
敖丙当初也是这么死的吧?
德川光无声地注视着陆星野。
龙类本身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肉体衰坏之后便结茧重生,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几乎不会繁殖。
可敖丙最终是老死的,肉体在加速衰老,他却不愿意通过结茧来孕育新的生命。
是无法忍受孤独么?还是太过悲伤?
德川光只从家族宗庙的文书中了解过这头龙,今天也是他第一次打开这间地下神殿,或者说“龙墓”的门。
那尊龙骨真的跟家族文书中描述的一样在这里端坐了千年。
德川光越过历史的尘埃见到他,却发现他还是和祖先口中所说的一样,一层不染。
“龙骨会一直秘密保存在这里,但关于龙族更多的信息,德川家也就只知道这么多了。”
“这座白龙神社是德川家最深的秘密之一,它从修建开始似乎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我作为德川家的家督,也算是完成了家族传承下来的任务了。”
“德川家只是守护者,今晚过后神殿的门会再次封闭,让他继续在这里安息。”德川光安慰似的拍了拍陆星野的肩膀,“陆君,德川家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谢谢,知道这些就足够了,至少我不会再迷茫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陆星野依旧没什么表情,目光却落在龙骨之上始终没有移开。
“也算是结了一桩心事。”秦尚远拍拍手,对着龙骨诚心拜了拜。
敖丙啊敖丙,你在天有灵的话就保佑保佑陆星野吧。
这小子是龙族的独苗,在人间的短短十几二十年过得挺苦的。
要是没有自己以身入局仗义执言,现在估计在罗素家的实验台上躺着当小白鼠呢。
说着说着秦尚远也有些伤心了。
他忽然想到陆星野是龙族的独苗。
而他却是秦家的独苗。
陆星野是世界上最后一头龙。
自己是秦家的最后一个人。
世间孤独啊,何其相似,人与龙究竟都无法逃脱。
陆星野也学着秦尚远的样子拜了拜。
不知道此刻的他在想些什么。
德川光在一旁静静地等他们祭拜结束,发出了邀请:“诸君,一起去喝酒么?”
“嗯?”秦尚远脸上闪过一个问号。
陆星野也扭头。
“陆君解开了心中自我的迷惑,这是个值得庆祝和纪念的事情,”德川光笑笑,“不管过去是什么样,我们总归是要迎接明天的。”
一个小时后。
东京千代田区,丸之内。
这里是东京的商业中心,在东京站旁边,离秦尚远他们下榻的酒店就隔了几个街区。
虽然号称高档商业区,但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下,依然散落着大大小小的小吃摊和灯红酒绿的居酒屋。
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拉面锅里的水汽吹开帘布的时候,新干线列车呼啸着从轨道上飞驰而过。
秦尚远东张西望。
冬夜的寒风里飘着细雪,灯光温暖柔和,各种食物的香味弥漫在这条地下街。
街口有拉着电吉他唱歌的街头歌手,霓虹招牌的光里到处都是上班族疲惫的身影,他们喝得酩酊大醉,嘴里大声说着模模糊糊的话,衬衣和领带松松垮垮一开半解。
“来东京这么久,各种高档的餐厅都带诸君体验过了,可只有在市井当中,你才能看见这座城市的全貌。”
德川光往自己的豚骨拉面里加着辣子。
“烤串来咯!”本多爱从隔壁摊打包了各种烧鸟串和章鱼小丸子,又从街口拐角的便利店里带来了啤酒。
一人三罐。
“老大平时请客都是去那些贵的吓死人的餐厅,自己却是这家拉面摊的常客,”
本多爱低声向秦尚远和陆星野说。
“这种便宜的地方他是决不会带客人来的,不合德川家待客的礼数,老大这是把诸君看做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