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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三十几坊已经烧了二十余天,虽然没了最初的烈焰冲天模样,却依旧没有彻底要熄灭的迹象。

滚滚的浓烟之中,时不时的还在接二连三的发生闷响里声。

而随着闷响声,这座超大火场散发出的高温不停地向外扩散。

从浓烟中飘散出的黑灰,也散落在城内各处。

并且因为夏季的缘故,风向大多都是从南向北。

刺鼻的烧焦气味,时不时的被刮向皇城。

即便是用打湿的纱巾掩住口鼻,禁军与各坊青壮还是被呛得眼泪直流,喘息艰难。

这让守城的难度又加了几分,应对叛军的攻城,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好在叛军也同样受到影响,一旦被浓烟拂过,被呛得咳嗽不停,涕泪横流。

从而给了禁军与青壮一丝喘息之机。

但宫墙前的那些密集的撞车与冲车,让禁军与青壮知晓,如果没有援军到来,皇城早晚会被攻破。

悲观与绝望的情绪,逐渐在禁军与各坊青壮弥漫。

被集中安置于皇城与内苑的百姓,听到叛军攻城时所传出的厮杀声,更是吓得脸色惨白,心中恐惧不已。

“李先生,咱们的援军何时会到。”

“您不是说辽东军会过来驰援吗?”

“从叛军入关到现在已经将近两月,援军就算爬也该爬到了。”

“李先生,我们是被舍弃了吗?”

“广平王,新帝已经登基,难道他不想要国都了吗?”

“陛下到底知不知道我们还在坚守国都,为何迟迟不见援军。”

“先帝逃走,陛下又不回来,大唐难道真要亡国吗?”

“剑南有兵,河东有兵,朔方亦有兵,为何迟迟不来长安!”

“早知道是这个样子,不如早早就逃出城,何至于要把性命丢在这里。”

……

正在带人往宫墙送去修补物料自己守城军械的李泌与李俶,被恐惧的百姓拦下,纷纷开口询问援军什么时候会来。

李俶被质问的哑口无言,并且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看向那些百姓。

他虽然接到了李亨派人冒死传来在灵武登基的诏书,但那边的具体情况并不知晓,更不知道天下到底会有多少人马听从父亲的号令。

如果响应者寥寥无几,那么等着李隆基从蜀地发号施令,没个月半年的时间,根本不会有援军过来。

李泌长时间的操劳,以及几次参与守城的厮杀,身上的风轻云淡与那股文人的儒雅被疲惫与肃杀之气所取代。

见李俶低着头不吭声,目光环视了一圈围过来的百姓,眉头一挑道:“陛下正在灵武召集各地大军,你们信与不信,过不多久都会前来驰援。”

迈步登上拉着物料的大车,李泌目光冰冷地看向方才嚷嚷着要早些出逃的百姓,“叛军现在攻入皇宫了吗?

广平王与我又可短过你们的米粮?

说要逃出去的,又傻又坏又蠢!

你们往哪逃?逃出去了又从哪弄吃的?

若是遇到了叛军,能会如广平王与我这般待你们?”

斥责了几句,李泌不敢再深说,怕真把百姓给说的恼羞成怒,脸色变得柔和了一些,抬手指了指阴沉沉的天空,“退守皇城一线,是我早就安排好的。

你们害怕无非就是因为咱们现在看似是处于劣势。

我最为擅长卜筮,你们都该知晓。

再有两个时辰,必定有大雨而下。

而一旦下了大雨,叛军不到攻城变得更加困难,城南被焚的各坊也将被雨水浇灭。

没有刮来的南风,禁军与青壮组成的团结兵将再不受浓烟所扰。

再守上两月,三月都是轻而易举之事。”

从怀里随便掏出了一份纸张对百姓们晃了晃,李泌大声道:“这上是驰援而来的辽东军传信。

本不想与你们说,毕竟这是军中的秘事。

但不忍看你们这般焦急,便破一回例告知与你们。

驰援而来的辽东军,就是一个不落的将叛军曳落河步卒全灭的那支军伍。

他们如今已经顺着汉水到了山南西道的梁州。

此刻正顺着褒斜道向长安赶来。”

看到百姓们脸上露出了喜色,李泌先将纸张揣回怀里,随后抬起双重向下压了压,“都不许欢呼,不然让叛军听到,定然会猜出我们有援军正在赶来。

此外,天上阴沉你们也看到了,褒斜道上同样如此。

一旦下了大雨,势必要影响大军的行进速度。

而且栈道有多难走,不管你们走没走过,都该听闻过。

这或许会让大军多耽搁几日的功夫。

想要不出差池,就都打起精神来,少说丧气话,多做些有助于守城之事。”

用脚踩了踩大车上的物料,李泌一挥手道:“不管老幼都别闲着,男子去拆房,女子加紧搓绳。

多则半月,少则几日,援军定会前来!”

看到百姓们边竭力压着兴奋低声交头接耳的交谈,边听从李泌的安排散去做活计,李俶长舒了一口气。

沉默了一会儿,见身旁的百姓不再关注着这边,李俶压低声音问道:“先生,可是辽东军真传了书信过来?”

李泌再次掏出那份纸张,放到李俶眼前道:“不要让人看出端倪。”

看清纸张上写的内容,李俶脸色先是一滞,随后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先生,米粮还有火药的用料都已经所剩无几。”

声音颤抖的询问了一句,李俶迟疑了一下,接着道:“咱们是不是该准为突围做些准备。”

“突围?”李泌抬头看了看阴云越聚越多的天空,嘴角向下弯了弯,“我什么时候说要突围过。”

李俶眉头一拧,“缺米粮,缺火药,皇城根本再没法守。”

顿了顿,李俶苦笑道:“不是我一心想要往外逃。

不管是我死在这里,还是被叛军所俘获,对于大唐的士气都是极大的打击。”

李泌抬起手臂,边感受着拂过指尖的微风,边缓声道:“朱雀大街上王子皇孙被孙孝哲杀的还少?

你若这个时候真逃出去,对于大唐的士气才是真正的打击。”

放下手臂,李泌看向李俶,“我方才与百姓说的那些话,你以为我是胡乱说的?”

对李俶伸出一只手,李泌斩钉截铁道:“至多再有五天,驰援而来的辽东军必到。

你只管好好安抚百姓,安抚将士。”

李俶用这种你居然连我都骗的目光看向李泌,“先生与我也不说实话?”

李泌无语的用连我的话你都不信的目光看向李俶道:“你只看关中的舆图,而不看旁处的?

况且淮南走汉水而来的财帛与米粮,大多都是耗费三个月左右的时间。

之前从剑南出来的那支辽东军一路疾行之下,时间减半就能到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