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一能听出王玄志的潜台词。
既感动又有些无奈。
遇到这样的事情,一般人早就躲得远远的,没谁会主动下场。
父子间的关系再不好,那也是父与子。
今天相互恨得直咬牙,或许明天就会是父慈子孝的样子。
真动手,若是哪一天当儿子的后悔了,动手的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老王主动往前凑合,那是真一心为他着想。
但问题是他与罗满争得又不是皇位。
罗满的算计又没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老王这样做,或多或少都有让他争天下的心思。
而连老王都开始这样,辽东上下那么多人,还不知道有多少都是这样的想法。
辽东的走向已经开始往李胖子预料的那条路上倾斜。
身不由己的感觉真是让人又无奈又头疼。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见罗一低着头沉思不语,王玄志已经同意了他的提议,咧嘴一笑,“事情绝对办得妥妥当当。”
“我说什么了你就妥妥当当?!”
罗一斜了一眼王玄志,没好气道:“都懒得再与你解释。
那两家全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不管好不好打,今后肯定少不了勾心斗角。
既然他有野心,就让他与靺鞨人与新罗人去斗吧。”
王玄志捏了捏胡须,不赞同道:“你嘴上说的狠,到时候能不给便利?
若是让他把靺鞨人和新罗人给收拾的服服帖帖。
同样又是一大祸患,甚至比眼下对辽东的威胁还大。”
罗一起身抻了一个懒腰,“这世上有野心的人不知多少,总不能发现一个就灭掉一个。
而且按你的说法,我虽然没野心,但做得却全都是有野心之人做得事,也该早就杀掉才对。
何况现在面对的是阿耶,能给吓唬住就不错了,还真能如嘴上说的喊打喊杀?
他若真是耍起驴脾气,我是一点办法没有。
其实我也愿意看见他在那家搅风搅雨。
搅合成一家,都成了汉姓人,即便今后有实力真能争得天下,那也是汉姓人的天下不是。”
王玄志眉头拧了拧,故意装作有些不解道:“你的意思是坐在龙椅上的姓什么没关系,只要是汉姓人就可以?
若是这样,那你这个心思可叫人奇怪。
北朝可是与南朝都被尊奉为正统的,按你这个说法,北朝可谓全是贼人。”
罗一笑道:“你钻牛角尖了,我的意思是只要入华夏为华夏者,就都是汉姓人。”
王玄志点点头,“那既然只要是尊华夏先祖,传承华夏风俗教化的都可争天下,那你这个真正的华夏者更该争才对。”
罗一打量了几眼王玄志,“跟老李争论了刚刚有一年,你就变成了这样的心思?”
顿了顿,罗一无奈的摆了摆手,“让你绝了这个念头我好像说了不只一次。
走一步算一步,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别操这个心了。”
见罗一不似以往那样拒绝的一点门路都没有,王玄志眼中目光骤然一亮,“不是我心思变得快。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见罗一目光变得凌厉,王玄志嘿嘿一笑改口道:“不愿听这个那就先不说。
已经与各部都签了契书,可以说室韦人这边的危机算是解除掉了。
接下来咱们该挥兵南下,去找安禄山的麻烦了。
但你不能真把你阿耶就那么扔过去,什么应对的法子都不想一个吧。”
“能有什么法子,学龙椅上的那位玩平衡呗。”
走到大帐的门口,看了看远处夕阳下的旷野,罗一继续道:“大钦茂这个老狐狸不但只想占便宜,还总想巧使唤人。
没有一点点的诚意与情义,那就换个人对大唐既感恩又有敬畏之心的人做靺鞨人的首领。
南室韦的各部都不算强大,抽些兵力再归封常清统领。”
“你的意思是把迪乌给推举上来?”
摸了摸胡须,王玄志点头接着道:“现在辽东不缺兵,打掉靺鞨与新罗不是难事。
难的是战后的治理,把迪乌抬出来,确实能省下不少的麻烦。
而且他对你算得上是言听计从,用来钳制你阿耶正好。”
起身走到罗一当做宝贝一样的一口箱子前,王玄志嘿嘿一乐,“这边的事了,咱们也该动身了。
在这已经待不了几日,再去河里摸些鱼,烧个上次你弄的水煮鱼吧。”
“你想都别想。”
罗一果断的拒绝了王玄志的提议。
到了欠对山的第三天恰巧遇到了过来换物品的泥离人。
而在泥离人所带的物品里,罗一一眼就看到了让他心心念念的辣椒。
吃了六年带着些苦味的茱萸粉,终于有辣椒可吃,激动的当时差点没蹦起来。
但是仔细询问过后,罗一又略微有些失望。
泥离人的地界儿太冷,又不善于耕种,种下去的辣椒长不出多少。
而且长出来的辣椒也不是用于食用,是捣碎了与油脂混合在一起当做跌打损伤的外用药来用。
泥离人的存货也不多,带来的干辣椒连二斤都不到。
能取到的种子更是连一两都不到。
加紧打了几口木质的大土箱种了一些,其余的罗一是打算带到南边一点再种。
先行取种的那一把辣椒前段,是本着既不浪费又能解馋才做了水煮鱼。
没想到王玄志却吃上瘾了,居然打起留下那些辣椒的主意。
大喝了一声后,罗一赶紧转身将木箱抢了过来,“这些都是留着到营州种的,现在少打主意。
待明年接的多了,随你你也怎么吃。”
“看把你金贵的,泥离人既然带了这玩意儿过来,肯定家里还有。”回想起在欠对山吃的那顿水煮鱼的味道,王玄志吞咽了一下口水,“不差再放个十根八根的。”
见罗一不但不为所动,还将木箱交给了仓满保管,王玄志知道肯定是没戏了,满脸可惜道:“下次不能敞开吃,你就少做那些吃食。
勾的人出了馋虫,却没法吃到嘴,实在是太难受。”
罗一哭笑不得道:“这还怪起我来了?
等泥离人再去极东之地淘弄回地瓜,你也别先吃上一口。
等着来年朝的多了你再去吃。”
王玄志眉头一挑,看了看罗一道:“我一直都纳闷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就你说的这个地瓜,连与极东之地那些部族有交集的泥离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取种留种。”
罗一龇牙笑了笑,王玄志这个问题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过没等他想出忽悠的理由,王玄志的儿子王敢与一两名挂着都水监腰牌的两名都水郎急匆匆的站在了大帐门口。
“郡王,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