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啊？杜主任昨天夜里，在家里被抓了！”
一位护士，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得了，f真的啊？这次又是因为啥呀？”
“那还有假？有人亲眼看到他被押上车的，估计还是以前的那些事呗！”
“杨护士长，不杨科长，又要守空房了。嘻嘻嘻----”
周进有心停下脚步，好好打听一下。想想，还是忍住了。
你就是想问，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告诉你。毕竟是在别人背后，乱嚼舌头根子，特别是嚼自己领导的舌头根子，不是个好事。
再说，人家也有可能是道听途说来的，不一定准确。同事之间传传也就罢了，怎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说呢？
周进之所以上心，完全是因为，昨天在赵市长办公室，感觉到赵市长对杜明康这个人，不太感冒。孙秘书直接称之为“那个姓杜的”。
领导前脚表示出不悦，后脚杜明康就被抓了，或者说，被带走调查了，这不奇怪吗？不感到魔幻吗？
这两者之间有必然的联系吗？
这位杜明康，运江人民医院耳鼻喉科的副主任，究竟做了什么事，让赵市长如此反感呢？
顺便交代一句，到目前为止，周进还没有弄清楚，赵长春、杜明康与杨文娜三者之间的复杂关系。
查过房后，周进才得以进入病房，发现佳密妈妈的床头卡已经换了，主治医生已经换成了一个叫钟仁庆的主任医师。
看来，护士的传言，应该是真的了。
要不然，在病人家属没有特别要求的情况下，医院是没理由突然更换主治医生的。
兴许是不再精神内耗了，佳密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正细心地替妈妈梳理着头发。
也兴许是由于状况好了些，此刻没戴氧气罩，周进才得以第一次打量起佳密的妈妈来。算起来，佳密的妈妈年岁应该不大，床头卡上，写的年龄是四十六岁，但，头发已经全部花白，看上去，倒像是五六十岁了。
当年在狱中，张鸿俊曾经说过，他老婆，也就是佳密的妈妈，长得很漂亮，要不然，也不会被厂长觊觎美色。但是，周进现在怎么也看不出来，眼前这位形容枯槁，眼神木讷，甚至是呆滞的大妈，竟是当年胶省保险设备厂的一枝花。
想想也难怪。当年她才三十岁出头，正是女人最好的年龄段。青春洋溢，风情万种，又得厂长偏爱，生活上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是其他职工仰望的存在。孰料，后来，贪污和挪用公款，被判了七年的有期徒刑，直接从云端跌入到了地狱，落差太大了。
接近六年的劳改生涯，生活条件肯定是无比艰苦，现在又得了这样的恶性病，病痛的折磨，已经耗干了她的全部资本，生命开始进入倒计时。
不知她当年义无反顾，抛夫弃女时，有没有想到过，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唉！命！这都是命！
周进没有时间继续感慨，把从家里带来的佳密的换洗衣物，还有晓雅为她准备的各种零食，交给她，又叮嘱了一些其他事项，就转头出去了。
他需要赶到工业园区，为迎接明天赵市长的视察，做准备了。
不知为何，想起赵市长明天的视察，脑子里竟然浮现出昨天下午，才认识的那个杜明康的身影。
因为市长秘书孙正斌在赵长春耳边说“那个姓杜的，去了祝市长办公室”时，赵市长显露出的那种厌恶生恨的表情，自己印象太深了。
当然，杜明康，作为一个医院的医生，能够出入到分管副市长的办公室，说明他还是有点路子的。
到底犯了什么事，突然被抓了呢？
这背后，到底有没有赵长春市长的影子呢？
有时候，领导只要努努嘴，稍微给点暗示，手下人就会很懂事地闻弦歌而知雅意。愿意充当马前卒的，绝不在少数。
此刻，运江人民医院护理科的副科长杨文娜， 一到办公室，就感觉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夏明明科长射来的目光。
“杨姐，来啦！”
夏明明主动招呼道。
夏明明尽管年纪比她小上好几岁，却早已是护理科的科长了。而杨文娜直到年初，因为去年护理赵市长女儿的原因，得到赏识与认可，才被破格提拔为护理科副科长。
当然，这只是公开的原由。
虽然夏明明是正科长，杨文娜只是副的，但是，夏明明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威胁。她感到自己在医院领导眼里的地位，似乎在下降。
最明显的，就是有些活动，以前基本上都是她参加的，而现在，院领导直接指明，让杨文娜参加了。
也就是说，杨文娜已经取代了她，成为院领导眼里的红人了。
这让她心里大大的不爽。
所以，两人虽然在一个办公室，表面上客客气气，还经常分享零食和八卦，却是面和心不和。
她有点想不通，杨文娜哪里比她强了？
自己年轻，比她漂亮，叔叔，还是卫生局的常务副局长呢。她杨文娜有啥？前一个丈夫，还是个杀人犯，被枪毙了。第二个丈夫，听说，昨晚又被抓了。
这样的女人，完全就是个扫把星。
院领导眼瞎了吗？
女人的妒忌心，一旦犯起来，真的容易丧失正常的思考能力。
所以，今天早上，她就早早地来到办公室，就是想看看，第二任丈夫被抓了，杨文娜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反应。
她是看笑话来了。
只可惜，结果让她失望了。
杨文娜反应比较平静。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焦躁不安或者羞愧的神情。
夏明明很想开口打听，但是，这种事，当事人如果不主动开口说，如果没有合适的由头，还真是开不了口问。
你总不能直接问：昨晚你先生被抓了，怎么回事啊？
这样，弄不好，杨文娜一生气，会把手上正捧着的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泼洒到她的脸上。
恰在此时，医院院长吴复堂，从办公室门前经过，看到了里面的两人，本来，已走过去了好几步，又特地退回到门口，并走了进来。
“吴院长！”
夏明明立马放下手上的笔，站了起来，恭敬地招呼道。
“嗯，好！”
吴复堂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对慢了半拍站起身的杨文娜和蔼地说道：
“小杨，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