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虞清欢到达雍州境内。
因为战火的影响,城镇中已鲜少有人出门了。
也只有三两个小贩,为了生计出摊。
归雁城是北方的大城,城中固定居民约有几万,但来归雁城讨生活的客商与找活计干的苦力,加起来也有数万。
相比雍州的其它城镇来说,归雁城的人口着实不少。
虞清欢奔走县衙,通知地方官员,让他们广而告之,近期千万别使用河流中的水,顺道让他们将加急公文发往其它县,把这个消息也递给他们。
就这么来回一折腾,又花去一日时间。
虞清欢一刻也不敢停息,快马加鞭直接赶到南宫家。
她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出淇王妃的身份。
老太爷直接接见了她,但瞧见她风尘仆仆,皮肤被晒成麦色,一行一动皆没有王妃气质时,心里还是存疑的。
只是老太爷是老\/江湖了,纵使心中百般疑虑,也未表现出来。
“王妃莅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
虞清欢没有任何铺垫,直接进入主题:“我来买粮。”
取出一叠银票,虞清欢推到了老太爷面前。
这叠银票,还是当初南宫绥绥给谢韫的那些。
长孙焘来救谢韫时顺走了,而她从南疆出发时,长孙焘都给了她。
羊毛出在羊身上,虞清欢用着,可半点都不心疼。
“买粮?”老太爷看都没看银票一眼,放下了烟斗,“买什么粮?”
虞清欢道:“这里一共有十六万八千两,无论是五谷杂粮、腊肉香\/肠,还是被服衣帽、饲马草料,南宫家能卖的。我都买了,南宫家可自行定价,按着这些银票提供相应数量的货物即可。”
老太爷拿起银票数了数,又轻轻放下:“合着您用我南宫家的银子,来买南宫家的粮,到头来等于南宫家白给你们,你们淇王府的人,做事怎么都这么奸滑?”
虞清欢惭愧道:“淇王府的那点积蓄,早就投到了扬州了,不瞒太爷,淇王府现在穷得米缸都见底了。这些银子,还是知幸姑娘让人给捎来的,她说是南宫家家主给她的零花。既然银票已经给了知幸姑娘,那老太爷也不能再说这是南宫家的吧。”
老太爷砸了砸烟斗,将烟灰抖进一只考究的小陶碗里:“草民也不瞒王妃,先前还不确定王妃的身份,待看到这叠银票后,能确定了。”
“只是王妃,南宫家虽然做的是正当生意,但忽然卖给您数额如此巨大的一批粮食,万一出了事,我们也只是区区一介商贾,没办法承担这么大的责任啊!”
虞清欢道:“老爷子放心,我买这些东西不是拿去造\/反,而是运去给归雁城的十数万戍边将士做接下来的口粮用。”
老太爷不明白了:“边疆打仗,粮草自有朝廷供应,怎么还需王妃自掏腰包来买?”
虞清欢笑了笑:“扬州水患,也该由朝廷拨款赈灾,怎么还需淇王府掏空家底去安置流离失所的灾民?老爷子,我办事不走那过场,也是想着东西能真真切切落实到应该得到它的人手里。”
“眼下归雁城的粮草只能支撑几日,等我从朝廷那里转运粮草被服到归雁城。十数万保家卫国的男儿,恐怕已经饿死在前方战场。”
虞清欢本以为要废一顿嘴皮子,才能说服老太爷把东西卖给她,结果老太爷一听,当机立断:“银子草民就收下了,走个账目,也好让王妃和上头有个交代。南宫家的存粮不多,但足够归雁城的将士过完这个冬天。”
“时下正是棉花的成熟期,南宫家也收了不少棉花,草民就将这批棉花和囤来准备冬日卖出的棉布一起,都给王妃。”
“不过,粮食被服老夫的仓库里有,但却没有草料,这可如何是好?”
虞清欢道:“来之前,我已经打听好了,南宫家手里的粮食,都是今年新收的稻谷。这稻谷磨出来,不是还有糠么?马匹可以食糠呀!”
老太爷一拍脑袋:“草民竟没想到这一茬。只是这些东西林林总总加起来,约莫有十几万石,王妃准备怎么运到归雁城?”
虞清欢起身,郑重地行了个礼:“我代归雁城十数万将士,谢过老爷子。国难当头,老爷子义薄云天,实乃吾辈之楷模。他日天下安定,我必具表圣上,为老爷子立下功德碑。”
老太爷笑着摇摇头:“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草民不止为了将士们,也为了北方南宫氏族,若是归雁城破,哪里还有南宫家的容身之所?只是朝中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草民也有自己的行事风格与原则,东西卖给王妃没问题,但却没法儿协助王妃运往北疆,还请王妃恕罪。”
虞清欢道:“老爷子只需吩咐下去,尽量在明日就将东西准备好即可,至于运送一事,我另想办法。”
老爷子又敲了敲烟斗:“对了,草民的孙儿阿绥和知幸姑娘的事……王妃可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
虞清欢一怔,随即笑道:“哈哈,老爷子说的是他俩的事呀?我没有什么意见,知幸姑娘无论是嫁还是娶,我们都不会有什么意见,只要有人肯要他,倒贴都成。”
老太爷纳闷了,小声嘀咕:“早说嘛!白白舍了一座铁矿,这不是贴本的买卖么?”
虞清欢:“嗯??”
老太爷哂笑:“哦,草民惊喜过度,失言了。”
虞清欢再次谢过老太爷,便告辞离开了,老太爷留她用饭,她也只说有事要办,推脱了老太爷的盛情。
离开南宫家,虞清欢与零汇合,零向她汇报:“王妃,属下已联系上卫庄主。”
“卫庄主?”虞清欢惊讶的神色刚一表露,门乍然被打开。
头发花白的卫庄主,出现在虞清欢眼前。
他含泪看了虞清欢一眼,“砰”地跪了下去:“言风见过小姐!”
“卫叔叔,”虞清欢迅速跪下,向他还了三个响头,“卫叔叔照顾兄长,将兄长视如己出,于我们兄妹有大恩,于陆家有大恩,明瑜受不得卫叔叔如此大礼。”
“没想到……”卫庄主老泪纵横,“没想到属下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小姐,真是侯爷保佑,郡主保佑啊!”
虞清欢连忙将他搀扶起来:“没有卫叔叔,便没有兄长的今日,更没有我与兄长相见之时,兄长既叫卫叔叔一声‘父亲’,卫叔叔便也是明瑜的父亲,还请卫叔叔别与明瑜客气。”
卫庄主擦了擦眼泪,上下打量着虞清欢,眼泪却越擦越多:“属下护送少主回京城做质子时,小姐还没有出生,没想到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眉眼五官像极了郡主,神态却像侯爷。”
虞清欢将卫庄主扶到椅子上坐下,又给他倒了盏茶:“卫叔叔,请喝茶。”
卫庄主连忙站起身来接:“小姐,使不得,使不得。”
虞清欢却端着茶跪下,恭敬地将茶举到头顶:“明瑜一拜诉三谢,一谢卫叔义薄云天,养育兄长成才;二谢卫叔赤胆忠心,为陆家奉献一生;三谢卫叔忠义两全,为陆家保全旧部。”
“明瑜再拜陈三愿,一愿卫叔身体常健,二愿陆家冤屈昭雪,三愿卫叔安享晚年。”
零见虞清欢跪下,也跟着跪到虞清欢身边:“零也有三愿,一愿主子王妃欢乐常在,二愿政\/治清明无奸佞,三愿天下河清海晏。最后替王妃谢过卫庄主。”
“好!平安!康健!”卫庄主将茶接到手里,流着泪喝了一口,算是接受了虞清欢的感激。
虞清欢接过茶盏放到茶几上,问道:“卫叔叔怎么在此?”
卫庄主道:“几日前我接到你兄长的信,说你去了归雁城,于是便带弟兄们赶去归雁城帮你,谁知在刚到这里,下属便传信说有人拿着令牌来找,我决定亲自来看一看,没想到竟让我等到你……小姐,在知道你的身份后,我卫言风无时无刻不想着再见小姐一面。”
兄长吗?
又是兄长。
卫殊这个兄长,所给予自己关爱与回护,已经超越了一般兄长对妹妹的关心。
他是天下最好最贴心的兄长!
虞清欢心底暖暖的。
再与卫庄主叙旧一会儿,虞清欢便说明意图:“卫叔叔,归雁城没粮了!我已从南宫家买了一批粮食与被服,如果能顺利运到归雁城,一定能让归雁城的将士们度过这个冬日。”
“但请求官员运送,手续实在繁琐,归雁城的将士们可等不了了,还请卫叔叔助我一臂之力!”
卫庄主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这有什么难,我一定带着弟兄们,将粮食与被服安全送到归雁城。”
虞清欢却担忧道:“我怀疑朝中有通敌叛国的奸细,西戎的反叛便是他的阴谋,而他的意图就是让天下大乱,他好坐收渔翁之利。所以他一定不希望粮食被运去归雁城,这一趟粮草被服的运送,必然危机重重。”
卫庄主道:“小姐找我来运粮草,肯定已经想好了对策,敢问小姐准备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