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东回到办公室,李伟坐在电脑桌前,认真地阅读电脑屏幕上慕白的身份信息。梁小东坐在他对面,表面上,他是在查阅卷宗,然而实际上是在用余光关注李伟,一个小时后李伟走到窗前打开窗户,抽烟。
他愁眉不展,抽一口烟后他会停下来,凝视外面。窗外,乌云似乎要压下来,风吹拂着柳树,柳絮犹如飘浮在空中的棉花,铺天盖地地乱飞。鸟儿在院墙角落里的水坑中,追逐嬉闹,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响起,鸟儿扇动翅膀,飞向昏暗的天空。李伟眼神凝重,叹息了一声,然后大口吸食香烟,灼热的烟头快速蔓延,烟雾从他口中吐出来时,办公室弥漫着呛人的烟草味。
梁小东想:“慕白留下的悬念,一定让他感受到了煎熬。这时正好让他吐露心声。”他嘴角轻轻撇起,露出狡黠的微笑,随即他的面色变得严肃。他说:“伟,”李伟转身看他,他继续说:“你觉得慕白这个同志怎么样?”
李伟叹息一声,走回到办公桌,坐在梁小东对面,然后他的手支撑着自己一边的面颊,神色暗淡地盯着电脑屏幕,“慕白这个同志是我亲自到警校挑选的。”他说,“我记得第一眼看见他时,他正站在操场上受罚,那天正下着,他像是木雕一样站在操场中央不动。他的一双眼睛坚毅地盯着前方……哎……这样意志力坚定的好同志,竟然被于爱平,黄金爱,康顺利杀害了。”他咬牙切齿,最后握紧拳头,重重砸击桌面,然后他抱住自己的头颅,无声地抽泣,“梁副队长,”他继续说,“我心里真的难受……要不是我……要不是我……慕白绝对不会有今天……为了成功加入于爱平的核心……慕白他他……也不能染上毒瘾……我对不起他,真的……我愧对他。”他捂住自己的脸,呜呜哭泣。
到了这时,梁小东意识到他已经放下戒心。此时正是让他进一步相信自己的时候。他站起来,故作痛苦,眯起眼睛,扭曲面容,“伟,”他说,“我知道你内心的煎熬和痛苦,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慕白的鲜血不能白流,我们一定让黄金爱,康顺利,于爱平血债血偿!”他话如此说,但是心里明白,李隆已经杀死于爱平,从此人间再无此人,然而为了取信李伟,他却把于爱平也算上了。
李伟擦干眼泪,破涕为笑,“我相信梁副队长的能力。”他说。
梁小东又试探着问李伟关于慕白的事,从李伟口中,他得知慕白是家中的独生子,期间他虽然动了恻隐之心,然而一想到他目前的处境,反而觉得就是再死十个慕白,也抵不过他的安全,紧接着他又和李伟东拉西扯,再次得知李伟与他有着不同的人生经历,李伟从警校毕业后一直从事刑警工作,直到今天他从来没有想过脱离刑警队伍,只想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所以平日里,他对自己的要求极严格,除了锻炼身体外,就是学习刑侦技术。梁小东称赞他是表里如一的好同志,心里却想着腐化拉拢他,因为跟他这样富有正义感的人在一起工作,对他始终是一种威胁。所以他又探听他的个人生活,李伟已经结婚,妻子是一位漂亮的中学老师,两个人感情和睦,并且孕育一个孩子,他们双方父母年迈,需要他们付出精力照顾,然而他们对家庭,工作都毫不懈怠。所以从个人生活作风上很难寻找到突破口,于是梁小东就不再问了。
两个人默默地忙活工作。直到快要下班时,梁小东兜里的手机“嘟嘟”响了,他掏出手机,看到孟红兵的来电,他知道孟红兵一定从慕白生前居住的出租屋里找到了有价值的东西,他心中狂喜,然而却拿着手机,愁苦地说:“我的母亲身体不好,家里催促的急,一定是我母亲病了。”
李伟心疼地看着他,“梁队长,”他说,“你先回去吧!单位这里,我一个人行!”
梁小东眯起眼睛看电话屏幕,“我身为人民警察,坚守自己的职责,是我政治修养的一部分,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因为家事,耽误公事!”他没有接通电话,挂掉了电话。他的电话马上嘟嘟响起来。这一次他没有挂掉电话,而是拿着笔,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在纸上快速地写下明天的工作报告。
李伟抬起手腕看手表,“梁队长,”他说,看着梁小东的眼神里透露着焦急的神色,“现在4点45分,距离下班差15分钟,你回去照顾你的母亲吧!万一她有三长两短,你后悔都来不及!”
梁小东摇了摇头,接下来无论李伟怎么说,他都不走,直到下班时间,他才急匆匆地走了。等他出了市局门口,看见孟红兵坐在捷达汽车里,等候在市局的路边。从市局门口走出的民警络绎不绝,四周喧闹的环境里,行人行色匆匆。他没有走近捷达车,而是走到市局对面的公交车站,坐公交车走了,孟红兵不知道他的用意,开车跟随,公交车到了下一站,梁小东从公交车上下来,进入捷达汽车里。
孟红兵启动汽车,注视着前方,“大哥,”他说,“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身边有六扇门的人。”
“大哥,刚才为什么不上车?”
“正是下班的时候。市局的民警多,我怕他们怀疑我们。”
孟红兵撇嘴笑,眼中透露出狡黠的光,“大哥,我从出租屋里得到了一本日记本。”
“你看过上面的内容了吗?”
“没有,我翻遍了屋里,只有这本日记本最有价值。”孟红兵从兜里掏出日记本递给梁小东,梁小东接过日记本翻看。
日记本上密密麻麻写着工整的小字。在每一页的落款上,都写着慕白的名字,以及日期。
梁小东想:“慕白录音中的暗示,原来就是指的这本日记本!”他怕孟红兵也知道日记本的内容,所以在翻看了几页后他马上把日记本揣入到自己怀中。
为了犒劳孟红兵,他吩咐孟红兵把车开到春城最着名的饭店,和他吃了顿饭,然后孟红兵送梁小东回家,这时已是晚十点钟了。
梁小东站在家门口,目送孟红兵开车离开。然后踉踉跄跄地往家走。
忧虑终于消散,梁小东心情大好,夜幕漆黑,绚烂的星斗宛若星河,仿佛是映照着他此刻的心境,星星眨眼冲着他笑,月亮害羞地躲在乌云之后,四周路灯迷离的灯影中似乎伸出无数双欢呼地手,在灯影中鼓掌后又如同虚无缥缈的烟影一样散开,他那映显在地面上的身影仿佛也发生了变化,像是永不褪去的黑色伴随着他走,就是在这时,从他口鼻中呼出的酒精味,似乎也带着花草的浓香味。他微笑,痴傻地笑,笑着走过院落,回到房门口。
梁三娃屋里的灯熄灭,他的屋里亮着灯,孙香盖着被,睡在炕边。陆萍坐在炕桌边上,她身边炕桌上放着花布,针线。自从10月份与陆萍举行盛大的婚礼后,这个女人已属于他,然而今夜不知为什么陆萍却没有睡觉,一个人坐在炕桌边上坐针线活。
梁小东站在窗前,冰冷的月光洒在他身上,他的身影仿佛融汇在光影里,显得模糊,迷离。陆萍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手上针线动作很慢,针线穿过花布后她会认真把花布平整,然后再穿花布时,她手上的动作会加快,她一双眼睛始终盯在针线上,不一会儿,她拿起炕桌上的花布裁剪。梁小东走进屋里,“萍,”他说,“这么晚了做针线活?累坏了身子不值得?”
陆萍抬头看了梁小东一眼,然后又旁若无人地做针线活,“你懂什么?”
自从与陆萍结婚以来,陆萍很少以强硬的口气和他说话,今夜她一反常态,他看向炕桌上的花布,花布很小,不像成人所用,他预感到了什么,他羞赧笑着坐到炕边上,“爱萍,”他说,“你怀孕了吗?”
陆萍抿住嘴角,笑而不语。
梁小东搂住陆萍,在她额头上亲吻一口,“结婚时,”他说,“我发了誓,今生今世对你好,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
陆萍脸蛋羞红,一把推开他,“腻歪?”
梁小东嘿嘿傻笑,抱住她的面颊,亲吻她的嘴唇。“不找你腻歪,找别人腻歪,你干吗?”
这一句玩笑话惹恼了陆萍,她把手中针线活扔到一边,面色阴沉地对梁小东说:“你若是真有别人,我和我腹中的孩子一起跳江去!”她噘起小嘴,倘若梁小东接下来真说出出格的话,她真的会一死了之。
两人结婚以来,情意绵绵的话没少说,打闹的时候也有,所以梁小东只以为陆萍开玩笑,他一把搂住她的腰身,然后一面抚摸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一面笑嘻嘻地说:“我的好老婆死了,我活着也没有意思,不如这样,就让我先摸摸我未出世的孩儿,让我那没出世的孩子感受一下他爹的粗糙大手,然后咱们一家一起跳江死去。”
陆萍嘻嘻笑道:“自从和你结婚后发觉你一天也没有正经。整天胡言乱语,惹人心烦。”
梁小东佯装生气,站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说:“既然你烦我,我今夜就出去找宿去。”
陆萍面色突然变得惨白,她看着梁小东后背的眼睛里透露出悔恨的神色,“这么晚了,”她说,挪到炕边,抓住梁小东的手,头依偎在他的臂膀上,“你去那里?半夜着凉了,可不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