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留和梁小东坐在车里。公孙留美滋滋地把黑兜子放在自己的腿上,拉开拉链,翻着里面满满的钞票。梁小东阴沉着脸,一口一口抽烟。车窗外,雾气弥漫在天地之间。柳树枝头上乌鸦呱呱地叫,两只老鼠爬到垃圾桶边上停下,它们警觉地扫视着四周,绿油油的苍蝇落在一块食物残渣上,像是一滩散发着恶臭的大便。一个男孩从路口的拐角跑了出来,苍蝇飞走,老鼠躲避在阴暗角落。
“嘟嘟……”电话铃声响起来。
梁小东掏出电话接听。
“公孙留在你的赌场?”梁大东的声音。
“他在我这儿。”
“记住,钱这个东西,不患寡而患不均,鲁大能,苏宁的那一份,你准备好了吗?”
一只绿油油的苍蝇撞到车窗玻璃上,执拗地想飞入到车里,然而却并没有意识到玻璃的存在,它贴着车窗玻璃上下翻飞,翅膀震动的频率发出嗡嗡地响声。
梁小东厌恶地看着苍蝇,敲了敲车窗,苍蝇识趣地飞走了。
“我会准备的。”
“尽快。”电话挂断。
公孙留拉上兜子拉链,然后启动汽车,汽车汇入到大路之上。
前方的道路被雾气笼罩,只能看到十多米的距离,再远就显得模糊,汽车像是进入白雾中鬼祟的影子,一闪就和雾气融合了,近处往来道路上的汽车从身边开过去的时候,总会冲散雾气,带出嗡嗡的引擎轰鸣声,车厢的灯晃耀着他们。
“老弟,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算是结下了。”公孙留说,“以后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老弟有事儿尽管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汽车沿着路边一路疾驰,车窗的景物白茫茫的,都被雾气笼罩。
公孙留猛踩油门,双手握住方向盘。目视前方的眼神里透露着狡黠。他继续说:“省委那边的事儿包在我身上,但是省厅的事儿,就需要你另做打算了。”
梁小东以为公孙留会继续说兄弟情谊,然而他的话锋却变了。这一次他名义上是借钱,实际上是因为提干的事儿与他谈交易,以后再有事儿,他也一定会再次索要钱财。现在他无非是想给自己提醒,他不是万能的,只有一部分能力。钱不是问题,梁小东拥有赌场,夜总会,最重要的是关系网经营的问题。
“其余的事儿就不需要你操心了。”他说。这一刻他的良心觉得受到了谴责,他受党和军队教育,然而却走到了党和国家的对立面,从道义上,他并没有坚持始终,蜕变成了社会的人渣。
公孙留嘿嘿干笑了两声,然后似乎得到某种解脱,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哼着邓丽君的歌曲。眼睛因为微笑眯出孤独。
从此两个人谁也没有主动说话,汽车行驶到人民大街的时候,迎面开来五六辆警车,梁小东把头低垂于车窗,偷瞄警车上的人。
令厅长,小张,小李,元胜,吴满春分别坐在两辆警车上,后面的一辆警车中几个省厅刑侦局的民警,他也刚刚见过。他想:“他们一定是勘验完现场回省厅。他们一定什么也没发现。”他撇着嘴轻蔑地笑,然后他的手像是打着节拍一样,拇指掐住食指有节奏地晃悠。当警车错过时,吴满春引起了他的注意。吴满春低头看着双手的材料,他时而皱紧眉头,时而又用手揉捏太阳穴。
两辆汽车错过,梁小东扭头看吴满春。
吴满春仰靠在座椅靠背上,前排副驾驶座位上,令厅长回头看他。
令厅长说:“小吴发现什么了吗?”
吴满春睁开眼睛,“现场只有面包车残骸,并没有尸体,现场似乎经过处理过,但是由于昨夜的一场雨,痕迹已经被冲刷干净了。”
令厅长说:“等会把你和元胜放到丰盛大厦附近,你们继续盯着于爱平。”
吴满春说:“知道了。”
警车开到丰盛大厦附近的时候,吴满春和元胜下车,然后结伴回到监控点。吴满春拿着高射望远镜看对面的春城之星健身房。健身房可以看得清楚,有几个人在健身器上材锻炼,唯独办公室有蹊跷,窗帘是拉着的,透过望远镜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吴满春觉得于爱平没在办公室,但是他也不能放松警惕,万一错过,这一天算是浪费了。他反复观看丰盛大厦门口,健身房的动静。过了许久,黄金爱搂着慕白的肩膀出现在了健身房里,黄金爱仰头大笑着,搂着慕白往前走,一旦慕白走得慢了,他就会搂紧慕白的脖子,随后跟上来的康顺利就会走到慕白另一边抓住他的手臂,有一瞬间慕白流露出惊恐的神色,试图挣扎,然而康顺利和黄金爱干脆架着他走。他们很快消失在健身房。
吴满春料定他们一定会出现在办公室,所以把镜头对准了办公室,但是办公室窗帘始终没有拉开,透过高射望远镜,他只能看到几个黑影扭作一团。过了一会儿,黑影不动了。
吴满春把镜头紧紧锁在健身房中,果然过了一会儿,他们出现了,但是却没有了慕白的身影,于爱平,黄金爱,康顺利抬着一个大木头箱子走过健身房,然后出了丰盛大厦,把木头箱子抬到一辆面包车上。
“慕白哪儿去了?木头箱子里是什么呢?”吴满春这样想,把望远镜对准了木头箱子,木头箱子长有两米,宽有一米,箱子像是装健身器材用的,表面的木板都很粗糙。“胜哥有情况!”他说。
元胜把抹布扔到一边,把枪揣到兜里,走到窗户前。“什么情况?”
“于爱平一伙好像把慕白杀了,那个木箱子里装的就是慕白。”
“我看看!”元胜说,从吴满春手里接过望远镜,于爱平,黄金爱,康顺利上到汽车里,然后于爱平驾驶汽车向惠民大街行驶。“我们必须向令厅长汇报!”他说,拿出电话拨通号码。
电话另一头,令厅长的声音。
“有什么情况了吗?”
“令厅长,于爱平可能杀害了慕白,现在慕白的尸体极有可能装在木头箱子里,在他们汽车里。”
“他们的车牌号多少?他们的车开到哪儿啦?”
元胜皱紧眉头,把望远镜对准汽车,“他们的车牌号是吉A5082,他们开着一辆面包车,正去往春城惠民大街。”
“你们盯住他们。我会安排好一切的。”电话挂断了。
元胜和吴满春走出屋,到了楼下,然后上到一辆面包车里,元胜启动汽车,汽车行驶出小区,汇入到惠民大街上。
前面车牌吉A5802面包车超了两辆车,然后继续超车,元胜眼瞅着跟不上了,他开车连续超了几辆车,等到路口时红灯突然亮了。吉A5802面包车才停了下来。前方十字路口岗台上的交警突然做停止行车动手势。然后警笛声从远处传来。于爱平,黄金爱,康顺利从车上走下来,慌慌张张走到马路边上,这时五俩警车停在了路口,警车上下来二十名警察向着于爱平,黄金爱,康顺利追赶去。
“你们站立,别跑!”警察纷纷叫嚷。
于爱平回头看了一眼追击的警察,就像是兔子一样狂奔。
警察们拼命狂奔,有的民警举起手枪,嘭地开了警示枪。于爱平钻入一个食杂店里,砰砰枪声大作,黄金爱,康顺利倒在血泊中。警察们一拥而上控制住黄金爱,康顺利。几个警察进入食杂店,于爱平从后门溜走了,他们追踪了一阵,也没追踪到他。
吴满春,元胜从车上下来,跑到吉A5802面包车前,他们从后备箱中拖拽出木头箱子。几个后来赶过来的民警撬开了箱子。
慕白的尸体躺在木头箱子里,此时他的脸色已经灰白,一双灰白的眼睛正流淌着血丝,嘴唇已经没有一丝血色,显得苍白,在他脖子上有一条紫色的勒痕。
“慕白,我们的好同志!”一个民警擦拭着自己的眼泪,一面哀嚎,一瞬间哇哇大哭了起来。
另一个民警伏在慕白尸身上。一面哭,一边擦拭他嘴角和眼角的血迹。
“慕白是我们的人吗?”吴满春问元胜时,他看到元胜愁苦地站在木头箱子前。
元胜点点头,“三年前发现于爱平形迹可疑,经过省厅同意,从警校选出慕白卧底的,慕白是和市局的李伟单线联系的。”
“于爱平发现了他,然后杀害了他。”
“事件经过应该是这样的。”
于是元胜向令厅长汇报了慕白已死,黄金爱,康顺利被抓捕,于爱平逃跑的事情。令厅长知道后亲自带人加强了搜查力度,可整个下午,警方也没有找到于爱平。无奈下,只能收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