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装备科申报了配枪,易容工具,向财务提前支取了工资,然后自费买了两个筐,再买了一些日用品,把两个筐绑在自行车后座上,他骑着自行车向漠河乡去了,等他到了漠河乡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骄阳似火,烈日当空,灼热的气浪从土地上冒出来,不一会儿就像是烟影一样飘散了,乡村的空气弥漫着大粪和花草的气味,当这两种气味混合在一起时,空气的怪味难以言说,像是充斥着浓郁的汗臭味。田野里绿油油的,一眼望不到边的稻田像是起伏的金色波浪,从近处一直到天际的尽头。虫鸣声在田埂里吱吱叫个不停,小路两边树枝上的麻雀像是赞美着夏季的美好时光,叽叽喳喳地叫,一个挽着裤腿,穿着胶鞋的老农民牵着黄牛,走在路上,老黄牛嚒嚒地叫,一群麻雀惊起,向着蔚蓝天空飞去。他骑着自行车,错过老农,向着前方行驶。
王子圣住在漠河乡五组,前方半山坡上的村落就是他的家,现在各家烟筒里冒着炊烟,汪汪的狗吠声远远传来,公鸡的鸣叫声像是穿透云霄,混合狗吠声,使得这宁静的田园风光多了一份祥和。
他骑过防风林,来到村落,他按响了车铃,叮叮当当的铃声响了起来,他叫嚷:“卖货了,卖日用商品了!”狭长而泥泞的胡同,门对着门,院墙对着院墙,从敞开的大门里偶尔有鸭子,或鸡跑出来,它们互相追逐,滚入泥水沟里打闹。一只黑猫窜到墙上,跟着自行车跑了一会儿,然后跳到院落里的果树上,喵喵地叫,不一会儿,村民们围上来。
“你这肥皂多少钱?”
“两元钱。”
“你的牙刷呢?”有一个妇女问。
“一元钱。”
……
吴满春的自行车停在胡
同里,他站在自行车边上,四周围拢的村民问着日用商品的价格,然后纷纷掏出钱要购买商品。
吴满春去接这些钞票,“咳咳……”一阵咳嗽声传了过来,村民们纷纷寻着声音看去,一个剃着光头,身材消瘦,穿着裤衩,衬衣,身材矮小的中老年男子,从前方敞开的院门踱步出来,他背负着双手,眼睛眯着笑,走了几步,就会低垂下头,然后再走时,他会抬起头,这时他的一双眼睛又会眯着笑,从他脚上破旧的鞋看,他似乎只是一个淳朴的农民,然而当看到他一双白嫩小巧的手和手臂时,又表明他不光是一个普通农民那样简单。他走到自行车前,“乡亲们要剩下的,”他说,“我都包了。”
这个人就是王子圣,第一次易容乔装见他,吴满春还是多了一份警惕,他不直视他,而是侧目而视,然而又怕引起他的警觉,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村民的钱,村民们拿了商品散去。
王子圣说:“跟我回家吧!”他带着吴满春回到他的家。然后叫吴满春在院落里等着他,他回屋了。
吴满春站在门口的自行车边上。前面瓦房窗户下,一个胖墩墩的男孩坐在板凳上,看着一只老母鸡带着一群小鸡进入菜园,老母鸡和小鸡们啄食着白菜叶,菜园里的白菜叶顷刻间被啄出洞。胖男孩咧嘴笑了,王子圣出现在瓦房窗户前,他坐到炕上,从炕桌上拿过来一个盒子,打开盒子从一捆钞票中抽出一打钞票揣到兜里,然后走出来。
“你算算剩下的商品值多少钱?”他说。
目前自行车两个筐中的日用品还剩下一筐半,有牙刷,牙膏,肥皂,五金件,学生的学习用品,以及两个崭新的床单。商品虽杂,但是却不难计算,吴满春粗略估算出结果,“大约价值二百多吧!”他说。
“多多少?”
吴满春低头,看着筐里的日杂商品,沉默下来。
“行了,行了!你别算了,我给你三百,你看够不够?”王子圣把三百元递到吴满春面前。
吴满春接过钱,卸筐,期间他解绳子的动作停过,他的眼神凝滞片刻,然后他把两个筐放到地上,一边拿着商品,一边自言自语:“现如今生意不好做,”他把手里的商品递给王子圣,然后继续说:“夜总会张经理的日杂商品用度很大,但是一年他只要一次,所以我走街串巷卖,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
王子圣狡黠地看敞开的大门,见门外没人,然后看着吴满春,“你想不想发财?”
“怎么不想!”吴满春又把一些商品递到他的手里。
他说:“我有好买卖,你愿意跟我做不?”
“什么买卖?”
他跑到门口,伸手关门时,商品掉落一地,然而他却不捡,而是依靠在门板上,“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任何人说!”
“不说。”
“跟我来吧!”
吴满春跟他进了屋。他让吴满春坐在炕边上。他从炕柜中翻出一个黑塑料袋子,然后看了一眼窗外,再打开黑塑料袋。里面装了两小袋白色的粉末。
他拿起其中一个白色粉末,“知道这是什么吗?”
吴满春大概知道这是白粉,但是他摇了摇头。
“白粉!”他说,看向窗户外的眼神里露出狡黠。
吴满春故作惊诧。
他威胁地说:“今天我跟你说的话,你别跟任何人,不然我杀了你!”他抓住炕边立着的铁锹。
“我不说不说。”吴满春连连摆手。
他松开铁锹,说:“你想不想做白粉生意?”他把那包白粉在吴满春面前晃了晃,“这可是能发大财的机会!”他继续说,咧着嘴笑,露出一口黄牙。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呀!”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经地义。”
吴满春摇了摇头,“命都没了,还要钱干嘛?”
“有了钱,痛快一时算一时,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管他那么多干嘛?”
吴满春没有说话,他拉过吴满春的手,拍他的手背,“老弟,跟着我混,亏不着你。”
吴满春说:“就跟着你拼一回。”他嘴上虽这么说,但是心里却很高兴,此次来时,他还不能确定王子圣是贩毒人员,然而现在一切已经清楚了,王子圣在王子文团伙中一定是一个重要的人物。
“可是……”他说,眼睛在吴满春身上上下打量。
“大哥,怎么了?”吴满春说。
“我们这一行……也是有规律的……也不能随便……哎!……还是算了,咱们别谈这件事了!”他说,一双眼睛又在吴满春脸上乱转。
“大哥,有啥规矩,你尽管说?我能做到的都照办!”
“卖粉,总得拿押金,你出多少押金?”
到了这时,吴满春总算明白,王子圣只想利用他,让他卖白粉。“多少?说个数。”他说,从兜里掏出一打十元,一元,五十元的钞票。他把钞票递到王子圣的面前,“这些够不够?”他继续说。
王子圣一把夺过钞票,把十元,一元,五十元钞票都数了一遍,发现总共只有四百余元,他把钞票递到吴满春面前,“四百元,这可不行,”他说。“这钱太少了。这袋白粉可能卖一千元呢!”
在1989年提炼可卡因技术成熟,但是由于国家打击严厉,所以白粉在市面上很稀少,并以克卖,两袋白粉总重不超过十克,所以在价值方面至多不超过八百元,吴满春是知道两包白粉价值的,但是为了进一步了解王子文贩毒团伙,他并没拆穿,“就一千元。”他说,从兜里又拿出钞票递到王子圣面前。
王子圣抢过钞票,把白粉塞到他的手里,“卖完了白粉,再过来找我。”他说,拉着吴满春向外走,到了门口目送着吴满春离开。
吴满春骑着自行车。胡同里爬墙虎仿佛在冲着他点头,在风中挤出笑容,他骑行的很快,那稻田,那山,那水仿佛浸染在霞光里的童话世界,让他心旷神怡,就是出了乡村,城市里的汽车鸣笛声,铃铛声仿佛也变得成了悦耳的音乐,是那样清脆,那样的动听,以至于像是在撩拨他的心弦,使得他的心脏快速地跳动,他面色渐渐潮红。这是他加入省厅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胜利曙光的到来。所以此刻他的心境越发舒畅了。
就是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他也哼着国歌。
元胜坐在电脑前,今天他并没有穿警服,而是穿了一件白衬衫,黑裤子,天气很热,他的领口敞开着,他的手快速地点击鼠标,眼珠扫视着电脑屏幕上的信息片刻,他停了下来。
他看着对面吴满春,“小吴,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吴满春拿着纸巾擦拭着脸上的易容胶水,“我有了重大发现。”
“是王子文的案子吗?”
“是。”
元胜胳膊肘支撑在桌面上,手托举着下巴,咧着嘴笑,“那我提前恭喜你了!”
“案子还没有破,等破了,再恭喜不迟。”
“我看很快就会破的。”
吴满春停下,他的手按住纸巾,纸巾贴在他的面颊上,他惊讶地瞪大眼睛,“根据什么这么肯定?”
“我知道你报备了窃听器的事儿,所以我判断应该快了。另外,我有一个事儿跟你说,刑侦局让我介入王子文的案子了。”
“我把手上掌握的材料都移交给你吗?”吴满春语气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是他内心里很失落,王子文的案子已经有了眉目,然而却要拱手相让,这让他觉得厅里偏心。
“是我们共同参与办案。”
吴满春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于是他又向元胜交代了案子进度,元胜觉得不错,经过几个月调查,王子文贩毒案团伙成员基本确定。两个人商量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元胜打入王子文内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