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躲在窗帘后,只露出一只眼睛。天空漆黑如墨,一轮明月像是飘荡的鬼魂,在薄薄的乌云中穿梭,有一瞬间会像是窥视者一样停留在乌云后面,这时显得是那么的诡异,那么的瘆人,那透显出来的亮光就像是戴着面具巫婆的眼睛,阴鸷地窥视着大地。高楼大厦,街道小巷已经进入了睡乡,街道上死了一般的沉寂,一排排路灯的影子,在黑暗里像是串联起来的寂寞,从近处到远方,然后似乎又在世界的尽头泯灭。沉寂的黑夜空无一人,对面食杂店门关着,牌匾上的霓虹闪耀着时,穿不透黑暗,驱赶不走寂寞,像是被黑暗笼罩住的鬼火,突然显现,又突然隐没在黑暗里。高氏兄弟没有来,这让他感到焦虑,桌面上已经摆放了两份伪造的材料,屋里有价值的东西已经被他收拾得干净,现在他们没有来!他皱紧了眉头,手轻轻揉捏着窗帘的边缘。窗帘轻微颤抖,细微的摩擦声像是人们痛苦的呻吟,使得他心烦。
他从兜里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正要点燃香烟时,远处路灯下两团模糊的影子快速驶来。他停下来,两个模糊的影子越来越近,到了对面食杂店牌匾下停了下来。
高筑伟,高胜伟把自行车依靠在路灯杆子上,几乎是并排站在一起,仰望着大楼,他知道他们接下来会拿着手电筒照射房屋。他躲在窗帘后,不一会儿,手电筒的光束晃耀进屋里,又过了一会儿,手电筒光束消失。他再次只露出一只眼睛。高筑伟,高胜伟穿过马路,走过路灯。高筑伟穿了一身黑衣,走路时摇晃着肩膀,像是以前看到的一样,他会在不经意间碰触到高胜伟,这时这个矮小的男人,会像是喝醉酒一样,向外趔趄几步,然后才站稳。
吴满春知道他们会上楼,然后进入他的家,再次翻找有价值的东西。他走出了家,在家门口站立。楼梯没有哒哒的脚步声,从窗户照射进来的月光,惨白地映射在漆黑的地面上,他站了一会儿,哒哒脚步声响了起来,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楼上楼梯缓台上,坐在楼梯台阶上。
有一瞬间月光从淡淡的乌云中移了出来,惨白的月光透过窗口,照射在他的脸上,他的脸显得惨白,他的额头上渗出汗珠,他胳膊肘支撑在膝盖上,一双手托举着自己的面颊,耸动着耳朵聆听着动静。
咯吱……钥匙转动钥匙孔的声音响了起来,然后吱呀一声,哒哒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片刻,两个人的说话声传出来。
“大哥,你看这是什么?”
“撤销立案书。”
“大哥,这回我们可以回去向那个娘们交差了吧!”
“可以了。”
吴满春可以想象出这时的场景,高胜伟,高筑伟站在桌子前,屋里漆黑如墨,手电筒的光亮照射到桌面上的两份伪造材料,他们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后,他们兴奋地交谈。
哒哒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来,直到脚步声消失了一会儿,吴满春才再次回到了屋里。他站在窗口。
高筑伟,高胜伟已经走出了大楼,他们快速走到路灯下,高筑伟突然不走了,他高举起两份材料,像是审视着珍宝一样,咧着嘴哈哈狂笑,“这是真的!”他狂笑着说,“五万块钱,就这样揣到兜里了!”他拿着两份材料,疯狂地亲吻。仿佛这两份材料已经失去它们本来的意义,已经变成了两个极其具有诱惑力的美人,她们娇滴滴的面容,惹得他怜爱。他亲完了,笑完了,又像是在炫耀自己在女人身上的获得感一样把材料递给了高胜伟,高胜伟更夸张,他贪婪地看着两份材料,马上眉开眼笑,紧接着他高举着两份材料,像是疯子一样,一边奔跑,一边大叫:“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一摞子白花花的钞票啊!钱钱钱,这世界上那有比金钱更好的啊!有了钱,美人,房子,汽车,吃香的喝辣的,什么不都来了么?哈哈!”他的身影淹没在黑暗里,黑暗吞噬了他的身子,也吞噬了他的灵魂,而这疯狂的笑声,再次证明他宁愿被黑暗吞噬,在黑暗中把自己的灵魂献祭给撒旦,也不愿意在物质的世界里没有钱。高筑伟哈哈大笑着追上他,然后两个人的身影都淹没在黑暗里。
吴满春长长呼出一口气,他终于点燃了那根香烟。燃烧的烟头忽亮忽暗,闪亮时他的脸像是沾染上了霞光;暗淡时他的脸又显得模糊。呛人的烟草味弥漫在空气里。他想:“这只第一步,接下来该去王子文家按装窃听器了,掌握了充足的证据,王子文团伙就跑不了了。”他再次长长呼出一口气,他知道王子文家距离这里有很长一段的路程,自从王子文得知公安局要缉捕她,那所房子早人去楼空了。不过现在正方便他行动。他走出屋,下楼,来到事先准备好的自行车前,骑上自行车,沿着路灯一路向西。
沉寂的睡乡里只有他,前方一排路灯照射出来的光,仿佛是从他心田里闪亮出来的,是那样的迷人,是那样的令人陶醉,尤其是在这沉寂的黑夜里啊!那光仿佛赋予了新的意义,仿佛是劈开黑暗,预示光明即将到来的力量,这力量气势磅礴,仿佛蕴藏着摧毁一切的能量。他的心也因此更加的强大,此时那光芒四射,魅力无穷的光影正从他心田中无限地放射,将这世间的污秽涤荡干净,前方迎风招展的镰刀斧头大旗仿佛无限的扩大,无限的生长,宛若黑夜中的灯塔,亮了起来,明显了起来,使得他眼前一亮。
他骑自行车来到王子文家时,已经是晨光乍现的时候,小区开始热闹起来,晨跑的人跑过马路,跑出小区门口,晨练的人站在小区健身器材前,操弄着。间或有老人,妇女领着背着书包的孩子走出门栋。他把自行车锁在一个路灯下,然后拎着黑兜子走到对面的门栋。
在省厅刑侦局工作的这几个月,元胜教授他不少技能,例如开锁,安装窃听器,跟踪,反追踪,心理学,乔装易容,所以元胜与他的关系亦师亦友,亦是同志。今天他终于可以用上这些技能,他蹲在三楼门前,拿着一根细铁丝拨弄着钥匙孔,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了。他拎着黑兜子进入到屋里,关闭房门。
这就是王子文的家!她的家真大,足足有两百平房米。水晶吊灯仿佛盛开的莲花,娇滴滴在棚顶上绽放,四周墙壁上华丽的壁纸,仿佛镶嵌着金粉,即便在些许乍现的晨光中也闪耀着令人炫目的光芒,一排排的柜子摆放在墙边上,使得这里像档案室,而不像是住家,他挨个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满屋里里顿时充斥着钞票的油墨香味,一眼看不到过来的钞票,整整齐齐码放在柜子板上。这里除了钱,就是钱,除此外在卧室里只有两张布置奢华的大床。其他的就没有什么太值得描述的了。
他小心的关上柜门,然后走到电话前,把电话拆开,安装好窃听器,然后走到门口站着。刺鼻的金钱味充斥在空气里,四周的柜子令人眩晕,他撇着轻蔑地笑,手厌恶地掸落身上沾染的灰尘,然后走出王子文的家。
他骑上自行车,沿着路边骑行。他想:“接下来回单位汇报,等技术方面回馈的信息就行了。目前他有必要见另一位嫌疑人。”他瞅着前方的眼神透露出坚毅,车也骑得快了,大约半个时辰,他回到了省厅刑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