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平房的影像快速模糊。孙良坐在车里拿着烟吧嗒吧嗒抽着,他的拳头握紧了松开,然后再握紧再松开,片刻,他说:“田有德的人蒙着面绑架我,等会咱们到了工地,你们都记着蒙上面。”
驾驶面包车的男人是一个年轻人,他大约二十岁左右年纪,他的脸型狭长,一边脸上有刀疤,听到孙良的话后他焦黄的面色顿时变得黑黢黢的了。
“兄弟们,良哥的话,你们都记下了吗?”他说,透过后视镜看向后排的年轻人。
左边车窗边上坐着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他的气色不佳,肤色焦黄发黑,瞅人的眼神透露着阴鸷,他像是一个老手,即便知道要去杀人,他面色也流露出不屑,他猛吸了一口烟,无意识地捋顺了一下长发。
右边车窗边上坐着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他大约三十岁年纪,肥嘟嘟的脸盘上长满了横肉,一双像是蛤蟆的眼睛瞅人时总是滴溜溜的直转。
后排座位中间坐着的男人,身材瘦小枯干,他面相凶恶,像是竹节似的手拿着香烟抽时,他会往自己的嘴角边上送,此时他一边嘴角吸着烟,一边嘴角吐出烟雾,当烟雾升腾到他面孔上时,他总会轻轻吹散烟雾。
三个年轻人同时说:“帅哥,我们知道了。”
这个叫做帅哥的年轻人说:“这就好!”然后挂到五档,面包车风驰电掣般驶出春城南郊,带领其余面包车穿过春城主干道,来到八里屯工地停下。
十辆推土机突突响着铲平平房,从排气管冒出的尾气像是雾气一样飘散在空气里,空气里弥漫着柴油的气味,工棚里陆陆续续走出戴着安全帽的工人,他们向着工地走去。田有德从工棚中走出来,今天他穿了一身蓝色工作服,戴着安全帽,他站在工棚外后拿着图纸看。然后六个穿着黑色夹克,戴着墨镜的保镖也从工棚中走出来,站在田有德身边。八里屯的百姓们围在工地四周,面露喜色地看着工地施工,刘红旗和刘美兰站在百姓中热烈地交谈着。
孙良戴上面罩,腰间别着匕首,拿着猎枪从面包车上下来,面包车上先后下来三十个年轻人,他们戴着面罩,拿着猎枪,腰间别着匕首。孙良带着三十个年轻人冲入工地,他举起枪,扣动扳机,砰地放了一枪,叫嚷:“都他妈的少管闲事,今天老子只找田有德算账,不相干的人都他妈滚远点!”
工地工人像是受到惊吓的鸭子,或跑开,或躲在搅拌机边上。田有德快速从兜里掏出五四手枪,他挥着枪叫嚷:“你们是那路兄弟,咱们有事儿好商量!”
孙良叫骂:“老子今天找的就是你。”他举起猎枪,砰地开了一枪。
田有德急忙拽过一个保镖挡在自己身前,噗嗤一声,这个保镖胸前中了一弹,鲜血从他胸口喷出,他浑身瘫软下去,田有德拽住他的身子,扣动扳机,砰地开枪。子弹从孙良脑袋边上飞走,打在他身后的一个年轻人肩膀上,其余人纷纷散开向田有德包围过来。
田有德叫嚷:“都他妈的愣着干嘛?都抄家伙和他们拼了。”他身边的五个年轻人或从腰间抽出砍刀,或拿着自制手枪,迎着走去。
孙良叫嚷:“都他妈给老子开枪,杀光这帮王八糕子。”四周猎枪砰砰直响,从枪管冒出的烟雾充斥着火药味在空气里飘散。弹丸乱飞,霎时间两方人马中就有三四个人倒在血泊之中。
剩下的两个保镖开始向田有德靠拢,田有德抓着尸体退回到工棚里。
孙良朝天放了一枪,叫嚷:“杂碎,害老子的时候他妈的有多神气,现在他妈的变成乌龟王八蛋了。”他走到一个腿部中弹的田有德保镖身前,这个保镖双手抱着腿,胆怯地看见孙良走来,他的身子向一边挪,孙良一脚踩在保镖的腿上。
保镖浑身哆嗦,“兄弟,”他说,“都是道上混的,我也是为了混口饭吃,兄弟,今天你放过我,我会记住你的大恩大德。”
孙良叫嚷:“把工棚给老子包围起来。”孙良带来的人纷纷向工棚包围而去,然后孙良凶巴巴地瞪着保镖,枪管顶在他脑门上,“你这套熊货,跟狗差不多,活着也他妈是祸害。”他说,扣动扳机砰地开了一枪,保镖脑袋当即炸开一个血洞,倒在地上。
孙良哈哈狂笑,然后举着猎枪走到工棚前。“田有德,”他吼,“你他妈给老子出来!”
田有德坐在地上,背靠在铁板上,把身边的尸体拽到自己身前,他眼珠转了转,然后拉开枪栓,瞪着眼睛,“你是那路兄弟报上名来。”他说,举起手枪,头探到窗边。
咻地一声,一颗子弹打破窗户玻璃,玻璃稀里哗啦碎了一地,一片玻璃划破田有德额头,鲜血流淌过他的眼角,他马上回到墙后,举着手枪,凶巴巴地盯着棚顶上的灯。
孙良叫嚷:“田有德,你他妈做过什么心里清楚,还他妈问老子?”他举起猎枪,砰砰开了几枪,然后像是疯子一样哈哈大笑着向工棚门口走来。“少他妈的废话,老子今天就废了你!”他继续说,人已走到门口,一边拿着猎枪朝门开枪,一边踹门,门砰地打开,他端着猎枪闯进工棚里。
田有德托举着尸体挡住自己,扣动扳机,咻地一枪,打在孙良的腿上,孙良倒在地上。
孙良一边胡乱开枪,一边叫嚷:“开枪啊!杀了田有德。”
猎枪砰砰声大作,弹丸像是雨点一样穿透窗户玻璃射进工棚。刀疤脸,胖子,瘦子冲进工棚。田有德连续开枪打伤三人,等再开枪射杀孙良时,他的手枪没有了子弹。他从尸体上抽出一把匕首,推开尸体,扑到孙良身上,双手握紧匕首,向孙良胸膛扎去。孙良急忙抓住田有德手腕,阻止匕首扎下。田有德用头猛磕孙良额头,孙良顿时翻了白眼,手上失去力道,匕首慢慢扎向他的胸膛。
枪托哗啦敲碎窗户玻璃,猎枪伸入工棚,一个年轻人端着猎枪瞄准了田有德,砰砰两声枪响,屋里两个保镖开枪射杀了他,随即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弹丸把两个保镖射杀。
田有德咬住孙良面罩,扯下面罩,他看清孙良后,惊疑地叫:“怎么会是你?”
“冤有头,债有主,老子今天就是来讨债的。”孙良说,咬在田有德的手腕上。
田有德大叫一声,松开匕首,孙良拿起猎枪砰地开了一枪,田有德瘫坐在墙边上,“老子他妈的从来都讲江湖规矩,”他说,咧着嘴凄惨地笑了,“老子弟弟没了,老子今天又遭受了无妄之灾,真他妈冤枉。”他继续说,声音越来越小,已经让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最后他闭上眼睛,嘴角流出鲜血。
孙良一口唾沫吐在田有德脸上,拿着猎枪,招呼人搀扶他,然后和他们一起走出工地,回到面包车上。
六辆面包车排成一排驶离工地,孙良嚎着邓丽君的歌,“愿时光匆匆飞逝我将离开你……”他每嚎一句,他沙哑而嘶吼的嗓子总跑调,然而他却极享受地摇晃着头,一边吸香烟,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打着混乱的拍子。
“良哥,别唱了。前面有警车。”驾驶面包车的刀疤脸说,他注视前方的眼睛流露出惊恐。
孙良顿时警觉起来,他看向前方,看到警车正向他们驶来,他下意识的抓住猎枪,但是当他看到警车上只有两个民警后,他马上又把头低到车窗之下。“把车帘子拉上,别让六扇门的人看见咱们。”他继续说,拉上副驾驶的车窗帘子。其余人也跟着他拉上车窗帘。直到警车和面包错开,孙良才抬起头,透过倒车镜看警车。
他看到成大友神情专注地驾驶警车,梁小东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低头看着双腿上的卷宗。
面包车引擎轰鸣声突然连续响起来,梁小东抬头,透过车窗看去,外面一辆辆面包车驶过警车,“这些拉着黑车帘子的面包车很可疑!”他说,看向倒车镜,镜面里的面包车快速渺小。
成大友目视前方,“可能是田有德的人。应该不会有违法的物品在车里,田有德这几年的生意都是合法的。”
“嗯。”梁小东答应,然后低垂下头,又看卷宗。记载田有亮失踪案的卷宗上并没有任何线索,从这一点他能看到他并没有暴露。
成大友通过后视镜注视梁小东一眼,然后目视着前方,他挂到五档,警车快速开到八里屯工地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