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时候便天气骤冷,一早醒来时,身边人早已不在。
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想着他的身子,苏韵娇心中始终担忧。
才吃完早饭时,外面又飘起了雪来。起初雪小,落在地上就瞬间化掉了。但很快的,雪就渐渐下得大了起来。一片片的,如鹅毛般。
本来见外头雪小,苏韵娇还想着一会儿等雪停了,她再出门去济世堂。但眼下雪越下越大,且根本一时半会就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苏韵娇站在门前看了许久后,决定今天不过去了。
“抱月带着掬霞去吧。”苏韵娇心中下了决定后,就吩咐了起来,“捧星和我留在家里。”
济世堂是苏韵娇花了很大的心血经营起来的,虽然堂内有大夫有账房也有掌柜,但凡事苏韵娇总也喜欢亲力亲为。就算她不亲力亲为,她也会派自己的心腹丫头去瞧瞧。
总之只要一日不去,一日没人亲口把济世堂里的情况汇报给她知晓,她心里就觉得不踏实。
突然就天冷下来,本来邬嬷嬷几个的意思就是希望娘子不要过去。又怕主子性子执拗,非得坚持,所以她们想劝也一时不知从何开口。
所幸是主子自己开了口,她们立刻都应了下来。
抱月说:“娘子就安心在家,奴婢和掬霞定会替您好好去看管的。待晚上回来,也会一五一十把医馆里的情况禀给娘子知晓。”
邬嬷嬷也捧了热茶来,笑着说:“如今医馆已经做起来了,无需你亲自盯着了。你一日不去,也没什么的,就交给抱月她们吧。”又说,“天儿冷,娘子还是以保重身子为重。”
但苏韵娇决定今日不去,却不是因为自己,她是为着齐砚。
济世堂再重要,也没有齐砚重要,所以万事,她自然是以齐砚为首的。
天突然就冷了下来,她最关心的,肯定是齐砚的身子。
去年冬天是熬过来了,可之后还有无数个冬天呢。
师父不在,她更是不能掉以轻心。万一一个疏忽,没照顾得好他,想她会自责愧疚一辈子的。
抱月掬霞走后,苏韵娇就回了屋内,坐了下来说:“这天儿说冷就冷了,他们还一大早天不亮就要去早朝了,也不知道他身子吃不吃得消。”
苏韵娇还有一个担心的是,去年虽然齐砚身子养得好,那是因为去年冬天他也一直在家休养的。但今年却不一样了。
今年他不但日日早出晚归的忙于朝政之事,这大冷的天,他也得按时早朝。
本就休息得不够,若再冷着冻着的话,怎能不损了身子根基呢?
所以苏韵娇就想着,之前丢掉的施针活血通脉,还得继续捡起来,哪怕费点事儿。还有,之前她给他做的腿部推拿,也得再拾起来继续。
至少,要把这个冬天熬过去,要保证这个冬天过去后,他身子能好好的。
不求越来越好,但求不比从前的差。
邬嬷嬷其实也担心,毕竟如今娘子公子已经跨过最后一道坎儿,真正就是夫妻了。公子好,娘子才会更好。
而就算不是为着娘子,看在公子如此为人的份上,邬嬷嬷自也希望齐家的这个三郎可以长命百岁的。
所以,邬嬷嬷也担忧道:“是啊,如今已然入了冬,且这天说冷就冷,也不知公子受不受得住。”不免也会想,若这个时候康神医能在就好了。
有他在,娘子无需担心,她也就无需跟着一起操心。且有他老人家在,公子必能无碍。
不免也就想到了去年的这个时候来,去年的冬天,娘子一直跟着他学医,她也负责着他的一日三餐,日日为他的吃食费尽心思,生怕他嘴刁,哪怕吃得不惯了,就会不教娘子学医了。
好在他这个人人不错,也不怎么挑剔,她做什么他吃什么,从未有过意见。
突然想到那段日子的相处,邬嬷嬷不免也眉眼温柔起来。垂了头,忽然就情不自禁的一笑。
那边,苏韵娇并没注意到邬嬷嬷的神色,但此刻却和邬嬷嬷想到了同一个人。
她感慨道:“要是师父他老人家在就好了。”
一声“师父”,立刻把邬嬷嬷的思绪拉了回来。
想了想,邬嬷嬷劝道:“娘子要不要给康神医去一封信?把公子如今近况告诉他,再问问他你这边还需要做些什么。”
苏韵娇觉得邬嬷嬷说得对,便立刻让邬嬷嬷去拿了笔墨纸砚来。
到了傍晚时分,齐砚从外面回来了,苏韵娇立刻就找了过去,并把自己已经给师父写了信的事儿,以及自己要继续为他施针和推拿的事儿,都告诉了他。
齐砚还没说话,苏韵娇怕他不肯,便又继续说:“我觉得呢,虽然你说你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为了尽快的恢复到受伤之前,以后每年冬天还是得为你施针驱寒。冬天很重要的,若冬天不保护好了身子,之后是你另三个季节怎么都调养不回来的。”她一本正经的严肃着强调冬日调养的重要性。
望着她此刻认真的模样,以及打心眼儿里对自己的关心,齐砚什么别的都没说,只道:“那以后每年的冬日,为夫的身子就完全交给娘子管了,娘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为夫绝无半句异言。”
这还差不多……于是苏韵娇立刻松了面皮,笑了起来。
“那你先忙,我这会儿就不打扰你了。一会儿你忙完回去后,先泡会儿药浴。然后我再为你施针推拿,驱驱寒。”生怕他会不同意般,撂下这些话后,苏韵娇立刻转身就跑了。
“娇……”齐砚还想喊住她同她再说会儿话呢,没想到,转眼间她人就出了门,跑去了二丈以外。
齐砚无奈,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晚上,齐砚泡完药浴后出来。不知是大冷天泡澡的缘故,还是里面加了药材的效果,齐砚只觉此刻浑身冒着热气,甚至只着着薄薄的单衣,他都觉得背后出了一身汗。
进了内厅后,齐砚索性把套在身上的宽大外袍给褪了,只穿着身中衣。
而此刻的内厅里,苏韵娇早为他备好的各自工具。一会儿先施针,施好针后,再给他放松放松。
“你躺下来。”见他来了,苏韵娇立刻便指了指一旁的躺椅,要他躺到上面去。
齐砚说了全交给她了就是全交给她了,这会儿听话得很。妻子让他躺下,他便就躺了下去。
见他果然听自己的,并没食言,苏韵娇脸上笑意更深了些。
虽时隔多日未再施针了,但这样的技能早刻进了她的血脉中。所以当再重操旧业时,苏韵娇手法仍十分熟练。摸了摸穴位,一扎一个准。
而齐砚呢,根本也不担心妻子的医术,只完全任由她安排自己。
也正好,沐浴完后身子疲惫,他趁着这股子疲惫和困劲,竟睡了过去。
好像就只是歪头眯一会儿的功夫,再醒来时,竟被告知竟然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功夫了。
沐了热浴,腿上施了针,又被好一番推拿过。再加上这一觉虽时间短,但却足够沉……齐砚只觉得这会儿精神抖擞,耳清目明。
“神医啊。”齐砚略显夸张的样子,站起身后,抱手弯腰深深朝苏韵娇鞠了一礼,“苏神医。”
苏韵娇被臊得脸红,立刻抬手在他身上打了下:“你敢取笑我!”
齐砚却说:“为夫所言句句属实,怎是取笑娘子呢?”然后他在她面前抖了抖腿,又甩了甩手,仍是一脸认真的样子,“真的精神好多了,身上多日来的疲乏也一扫而空,体力也好了。”
见他也不像是故意逗着自己玩儿的样子,苏韵娇自然对他的话信了几分。
“有用就好。”她认真道,“那日后就日日坚持如此,先坚持上半个月看看。若有显着效果,以后就都按这样的法子来。”
齐砚毫无异言,赞同说:“好。”
“那就这样说定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苏韵娇日日为丈夫如此。
哪怕之后没再下雪了,且气温也回暖了些,她也没有一日是放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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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大夫有意把兄嫂家的侄儿说和给月娘,他回去同兄嫂以及侄儿说了后,姜家大房夫妇便悄悄来济世堂里看过月娘。
因一早就知道她是独身一人带着个女娃,所以对她的身份并无明显排斥的姜大夫妇两个在瞧见月娘后,之前心中正的六七分同意立马就变成了十分。
私下里,姜大夫人也找了小叔子,催促他说:“我瞧那姑娘不错,反正我和你哥看了后都很满意。她带着的那个女郎我也见了,粉雕玉琢的,看着就讨人喜欢。你快去说和吧,免得晚了,叫别人捷足先登了去。”
姜大夫也想撮合成了这门亲,于是等嫂子走后,寻了个空闲的机会,就和月娘说了这事儿。
没有拐弯抹角,姜大夫直接就说了来意,且也把自己那侄儿的情况如实告诉了她。
不说月娘带着个女儿,半点再嫁之心都没有。就算她有,她也不会想嫁在京中。
如今她算是彻底得罪了徐家,就算有齐家护着,可谁能保证就一定能护得住她们母女一辈子呢?万一日后有朝一日齐夫人护不住她们母女了,只舍了她一人,总好过连累了姜家一家。
所以对于姜大夫的一片好心,月娘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的。
姜大夫却觉得二人真的十分合适,年纪相当,又都是嫁娶过的。他那侄儿不说多好,但却也算有些本事。家中独子,经营着些小生意,总之家里每年的进项还算可观。
兄嫂人很不错,这月娘性子也好。日后若做了一家人,想必能和和美美。
“月娘,你也不必急着拒绝,你再考虑考虑。”姜大夫劝着,“你的情况我兄嫂都知情,他们并不会介意你带着个女儿。我那侄儿不说多好,但也不算差,你不若先见个面再看?”
月娘这边却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直接又再坚定着摇头拒绝:“多谢您的好意,但再嫁是真的不必了。我知道您既能给我说和,那侄儿必然很不错,但我眼下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多谢您。”月娘一番谢绝后匆匆给姜大夫鞠了一躬,然后逃也似的,转身就跑开了。
望着月娘匆匆跑开的背影,姜大夫无奈的叹了口气。
姜大夫自然不会强人所难,既人家不愿意,此事自然就此作罢。
但姜大夫人那边,却是对此上了心了。隔了一日,又来问姜大夫情况。
姜大夫如实告知说:“说了,但人家女郎并无再嫁之意,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
“不想再嫁?”姜大夫人愣了下,“是嫌我们家条件不好吗?”
“不是。”姜大夫想也没想,就立刻否定了,“这女郎我也算了解,她定不是那样的人。她不想嫁的话……肯定也是为了她姑娘着想。虽说你们是我亲戚,侄儿品性也极不错,可带着女儿再嫁,总归是矮人一截的。所以,她拒绝再嫁,我也你能理解。”
“如此说……倒真是个极好的女郎了。”姜大夫人也很可惜,不免唉声叹气起来。
“你侄儿亡妻已有三年,就算是为妻守孝,也该守够了。不是没给他说和过,大姑娘小寡妇,说过不知多少,可没一个是他看入了眼的。他这个人,话不多,性子也比较沉闷,平时有什么事儿,也喜欢闷在心里,但我是他娘,我却知道,他眼光还是有些的。”
“喜欢温柔的,善解人意的,人长得漂亮的……至于别的,他倒不在乎。所以,那叫月娘的姑娘,我真觉得太合适了。”
姜大夫也无奈:“婚嫁之事天注定,人家不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姜大夫人却是不肯死心,好不易找着个她坚信儿子会喜欢的,她不想就这样就放弃了。
“要不……咱找齐家少夫人说和说和?让齐少夫人去保这个媒,我们也拿出足够的诚意来,表示我们必定会对她女儿好,这样她总该能松些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