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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所谓的“新君”,晋王眼中露出几分刻骨的恨意,他索性停止试探,直截了当地道,

“我无才无德,运气也欠佳,但监国这几个月以来也并非一无所获——晚辈不才,曾在龙乾宫密室中发现过一本太宗的手札。晚辈八月里才知晓,原来皇叔一家与太宗之间仇怨并不浅。”

米贵人、先滇池王、先滇池王世子,三条人命,若再加上褚太妃娘家,怕是数也数不清了。

原来太宗登基之初之所以不对先滇池王下手,只是因为太恨他,想看着他在自己的威压之下苟延残喘而已。

当时晋王啧啧称奇,世人皆道太祖与太宗父慈子孝,太宗继承大统乃众望所归。

可谁又能知晓,原来太祖对文睿皇后和太宗重武轻文、顺昌逆亡、无所不用其极铲除异己的做法早有不满,甚至在昭和太子死后,就有了废太子之意呢?

手札上还说,定元四年初,太宗听便宜小舅子,也就是已逝的怀恩公说,曾无意间见到太祖驾崩之前,借当时的中书舍人淳于恩之手,留下了一道遗诏交给忠毅公。

言道:“若萧翎继位后仍不改其残忍嗜杀之本性,便可废其君位,迎滇池王萧翌回京继位”。

萧翎,正是太宗的名讳。

这话是真是假,连太宗自己也弄不清楚,可忠毅公及其姻亲却因此迎来了灭顶之灾。

权势过大只是其一,倒卖军粮不过是顺水推舟,怀恩公口中的遗诏,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因为太祖在世时,最信任的文臣莫过于宁、淳于、秦、褚四家。

而宁太公身为太宗恩师,早已被太祖划到了太宗一党。如此,可不就剩互为姻亲的最后几家了么?若真有遗诏,左不过在这些人手里。

晋王甚至怀疑,连后来太宗替这几家平反,也是为了通过其活在世上的后人找寻那所谓遗诏的下落。

世人、甚至定国公太夫人等局中人所知的真相,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滇池王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遗诏?”

所以他祖母、父亲和兄长的死,母妃娘家所有近亲的死,都是因为那莫须有的遗诏?

可父王在世时只字未提,所谓遗诏到底是真是假,又有谁能晓得?

他不错眼地看向晋王,“这等要命的大事,先帝怎会写在手札之中,还偏偏被你发现了?”

晋王眼中有痛苦,有犹豫,也有挣扎,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自嘲,他自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册,递给滇池王,

“我监国以来常去看望父皇,屏退宫人私下倾诉一些烦心事,机缘巧合之下在父皇的寝殿中发现了一间密室,这本手札就是在密室中找到的。”

“我对比过藏书楼中留存下来的太宗手稿,已确认过,的确是太宗的笔迹。冬月初七是太宗的生辰,也是今年父皇出事之后,我才通过冯公公得知,前年冬月……”

“或许是有感于两位皇兄之死,父皇瞒着所有人,悄悄去了一趟皇陵,带回了一些东西,此后还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本手札,就是父皇从皇陵带出来的。”

滇池王飞速浏览了一遍,发现与晋王说得差不多。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晋王,忽然冷笑道,“你怎么说也是萧翎的子孙,将这些事情和盘托出,就不担心到了九泉之下无颜见父祖?”

晋王苦笑一声,“生母妻儿首级悬于午门之上,我日日寝食难安,夜不能寐,只恨不得将老五挫骨扬灰,哪里还顾得上是否有颜面见父祖?有了这一节,其他皇叔或许会对老五心存顾虑,但皇叔你,绝对不会!”

成王败寇,只要燕王肯给妻儿一个体面的死法,他何至于此?

可那人偏偏连个全尸也不肯留,还要枭首示众百般凌辱,既如此,也怪不得他!

晋王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疯狂和恨意,

“恕我直言,皇叔想要报仇、想要夺取这天下无可厚非,但起心容易起兵难,若没有合适的借口,摆在皇叔面前的,可不是一条康庄大道!”

“如若我能成全皇叔,皇叔可否答应成事之后,将老五及其嫡系千刀万剐,还我全家、还被害的忠臣一个公道?”

滇池王并没立即答应,轻轻叩着桌面,似乎在掂量这话有多少诚意。

晋王忽然背过身,从……亵裤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包裹,而后转头撩起衣摆跪了下去,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双手捧起那包裹举至身前,

“传国玉玺在此,晚辈愿以鲜血手书一封,言明燕王夺位真相,并将皇位禅让给皇叔,只求皇叔能还我一个公道!”

父皇算什么?太宗算什么?即便辜负父皇遗命,他也一定要让萧嘉旦血债血偿!

滇池王唤来申公公,将那包裹接过来打开。

里头赫然是一块白玉龙钮宝玺,玺台上的雕刻物为圆雕交龙式样,即一龙身双龙首,神态威猛张扬却丝毫不显轻浮,反而给人以威猛大气、肃穆稳重的震慑之感。

玺面则是用阳文小篆刻下的几个大字,“明曙御笔之宝”。

的确是太祖建国时命人专门打造的传国玉玺!

滇池王瞳孔一缩,脸上变幻莫测,最后喟然一叹,起身亲自伸手扶起晋王,

“既然来了,就留在花城好生静养。你体内的毒,本王会让人尽力一试。萧家出了此等败类,本王绝不会坐视不理,至于其他的,咱们再从长计议。”

晋王并没放在心上,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说?

若有朝一日滇池王真的成功打进京城将燕王拉下来,自己却还活着,这皇位该谁去坐?谁愿意给自己留下这样一个威胁呢?

可连苏惟生都没想到,滇池王不仅命梁老大夫尽心医治,还唤了黎映进王府,问裕族有没有什么能压制剧毒的蛊虫和偏方。

黎映应苏澜的邀请到苏家讨论鞭法,刚巧碰见下衙的苏惟生,就私下提了一嘴。

苏惟生一愣,“是什么毒?”

“赤芍。”黎映解释道,“并非药铺常用的那一味药材,而是高山雪地里生长的一种奇花,因形似芍药、色泽艳丽如血而得名。此花原本无毒,可一旦融于伤口之中,不出一个时辰便会使人七窍流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