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无异于晴天霹雳,在大魏的国土上称王,要是给滇池王知道,他二人还能有活路吗?
都石深悔自己失言,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乌兰倒是平静下来,淡淡道,“不过打个比方罢了,苏大人何必当真?只是都石这说法虽然过分了些,意思却是没错的——黎土司当真要为了讨好汉人,背离同宗吗?”
苏惟生轻轻一笑,重新坐下来自顾自倒了杯茶,“你们先说,等你们说完了,本官再向两位土司请教请教自立为王的问题。哦,对了,”
他徐徐吹了吹热茶,皮笑肉不笑地道,“还有丹桂峰和摩云峰……的秘密。”
两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难道这一关,当真就过不去了吗?
“黎土司,你怎么说?”
要是黎映能站在他们这边,就算苏知府将那番话一字不落地告诉滇池王,也没证据啊!
黎映不轻不重地将茶盏往桌上一放,“说到数典忘祖,黎某倒是想起来了!当初我族被前朝皇室追杀,险被灭族,所谓的同族居功至伟啊!”
她煞有介事地道,“若不是当初的同族告密,我裕族何至于隐居山林近两百年?那会儿,也不知苗人有没有想过同宗的情谊!”
乌兰道,“那是黔地苗人干的事,与我等花城苗人有何干系?”
“哦?”黎映笑了笑,“原来黔地苗人和花城苗人没关系啊?那么请问,出身黔地的裕族,与尔等花城苗人又有何干系?既如此,又何来的背离同宗?”
都石脸色铁青,“可裕族本属夷人,并非汉人。你若是站在他们那头,还不是相当于……”
瞥见坐在旁边的苏惟生,他到底没把“卖国”二字说出口。
乌兰也发现了,苏知府怎么还在这里?
她向苏惟生抱了抱拳,“知府大人,此乃我苗人内部事宜,能否允我们单独谈谈?”
苏惟生四下扫了一眼,这是他的府衙没错啊!于是他单手撑住额头,闭上了眼睛。
我啥也看不见!
都石&乌兰:……
黎映险些笑出声,轻咳一声才不咸不淡道,
“两位土司好大的威风,我倒没听说到了旁人的地盘,反让主人家回避的道理!连我这山野村女都懂的礼数,两位却置若罔闻,也不知是入籍这些年都白活了,还是嚣张惯了,压根儿没把知府大人放在眼里!”
“对了,还有那卖国贼一说。黎某虽下山不久,却也听说了几个故事。二十年前勾结敌国、在花城烧杀抢掠的是谁来着?两位久居花城,能否给黎某解一解惑?”
都石气得面色紫涨,乌兰却不想再被个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
“现在说的是夷人内部的事,黎土司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黎映正待开口,却听一个声音道,“有什么好吵的?既然都那么想做主,不如干脆比上一场,谁赢了听谁的。”
三双眼睛齐刷刷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却见苏惟生还是那副假寐的模样,连姿势也没变一下,仿佛说话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都石和乌兰不约而同在心里翻个白眼,这狡猾的汉人,骗鬼呢!
黎映慢悠悠抿了口茶,“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两位可敢一战?”
都石不太敢相信,“小丫头,你真敢参与比试,输了就听我们的?”
黎映轻哼一声,“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焉知最后不是两位听我的?”
乌兰:“大言不惭!”
都石: “到时候输了可别哭鼻子!”
黎映气定神闲,“两位若真敢赌,咱们不如玩一把大的?”
乌兰立刻警惕起来,“怎么个大法?”
黎映轻声道,“众所周知,花城夷人族类并不少,却一向以数量最多的苗人为尊。只是这些年东苗西苗争斗不断,那些个族长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不如就趁这一次,从我们三族中选出一个独一无二的首领,统领花城所有夷人?当然,其他族的族长若是有心,同样可参与角逐。”
要是此时还听不出黎映的意图,都石和乌兰就白当这么多年土司了。
都石眯起眼睛,“小丫头野心不小,却也要看看自己够不够本事!万一到时候输的一败涂地,连族人都搭了进去,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黎映反问,“这么说,都土司是答应了?”
乌兰想得就要多一些,她看了一眼仍在假寐中的苏惟生,这到底是黎映的意思,还是知府大人……甚至是王爷的意思?
“黎土司以为找到了靠山,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吗?”
裕族下山不久,就将蒙长老的儿子送到苏知府身边做了护卫,这说明什么?说明裕族得到了苏知府的信任!
再想想,黎土司姿色虽比不过自己的女儿阿彩,却也过得去,苏知府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在裕族住了这么些天,谁知道两人是不是私底下……那个什么。
黎映噗嗤一笑,“两位这是……怕了?看来称霸城南多年的苗人也不过如此。”
乌兰道,“黎土司不必相激,乌某只是觉得,裕族下山才多久?如此资历,凭什么参与首领之位的角逐?”
“凭什么?”黎映目露疑惑,“前几次约战的结果还不够说明问题么?”
说到这个,都石和乌兰不由得老脸一红——谁能想到在自家的寨子里还只能跟几个裕族小辈打成平手?
不论行猎、射箭还是比武,东苗西苗联手,竟一次也没赢过裕族。
两人对视一眼,面色都凝重起来。
黎映一眼看出二人眼底的忌惮之意,
“两位若是不敢,就当黎某没提过。就不知今日之事一旦传扬出去,其他族长会怎么想。”
两人神色一滞,要是让其余各族知晓今日之事,东苗西苗积攒多年的威信必将毁于一旦。
到时候谁还会听他们的话?会不会同时倒向裕族?
如此,就算今日他们拒绝了选首领的提议,又还有什么意义?
都石和乌兰交换了一个眼神,“此事事关重大,我二人做不得主,需得回去商量一二。”
黎映张了张嘴,诧异地望了两人一眼,“那是自然。”
但她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原来做了这么多年土司,连族人的主都做不得啊?
二人心下又是一怒,却硬生生忍了下来,“那就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