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飞叹了口气，“看来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苏惟生面带犹豫，“可这些人的底细还未可知，万一生了歹意，咱们可就有去无回了。”
葛飞咬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眼下的情形可由不得咱们——狼群最是记仇，倘咱们早已安全下山还好，若继续留在山中，说不得就得被找上。到时候再加上面前这些人，前有狼后有虎，怕是更加难以脱身。”
“索性就去一趟，他们既能救我们，应当也不是什么奸恶之徒，只要证实山下的确已改朝换代，我们就安全了。”
苏惟生略一思考，“也对，是我思虑不周了。这群人既跟前朝皇室有仇，那位懂汉话的族长总不会半点汉人的事都不懂。届时咱们自可证明身份。况且，我本就有意说服他们入籍，先去看看情况也无不可。”
因王府那群幕僚和军中的几位儒生军师，葛飞素来认为文官大多是贪生怕死之辈。
先前苏惟生的犹豫他都看在眼里，还以为这个也一样呢！结果……
想到一路跋山涉水苏惟生一个字也没抱怨过，葛飞心里更加佩服了几分，
“那就走吧。苏大人放心，在下必会全力保证您的安全！”
苏惟生感激地笑了笑。
山路崎岖，黑灯瞎火的更不好走，一行人便在蒙继的带领下找了个山洞过了一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几十号人再次出发了。
好在有人领着，还有浅浅的、隐约能辨认的脚印子，应当是他们出来时留下的。
因昨夜苏惟生一行人都很配合，山民们脸上的敌意也少了许多，蒙继说了自己的名字，一边赶路一边用苗语跟葛飞和汪晋等人聊天，
“从这里到我们族里还远得很，怎么着也得走个五六天，算你们运气好，这两天没下雨。要是遇见暴雨，那路就更不好走了，一不小心滚下山，不死也得重伤。”
葛飞饶有兴致地问，“既然还离得远，你们怎会跑到这地方来？不是说从来不下山吗？”
蒙继看了他一眼，“我们也是追一头白虎追出来的，刚巧听见这边狼嚎鬼叫的，就过来看看。说起来，我们还从没在山里见过外人。”
在旁边尽职尽责做通译的汪晋把这话一说，众人都是精神一振，葛飞更是忙不迭问道，
“白虎？那……追到了吗？”
“追到了！”蒙继憨笑着道，“那老虎个头大的很，安长老说够咱们吃上好些天了，寻常老虎的肉其实不好吃，柴得很，就这少见的白老虎味道要好些。你们来的巧，到时候刚好可以尝尝味儿，也不算白走这一趟了。”
“吃……吃肉？”众人的眼睛顿时瞪得有如铜铃。
葛飞不敢置信：“那是世所罕见的瑞兽啊！”
蒙继不以为然，“什么瑞兽？不就是头老虎吗？放锅里一煮也没啥不同，我们族里的人从小吃到大！不过毛色确实罕见，安长老说要把那皮子好生剥下来，给族长做件皮裘，暖和。”
“从……从小吃到大？”
“剥……剥皮？”
葛飞颤抖着问，“那……那白虎活着还是死了？你们放哪儿了？”
“早打死了，不然带着不好赶路。”蒙继道，“我们这一趟来的人多，除了白虎，沿途又打了不少东西，安长老他们带着猎物先回去了。”
死了？死了！
葛飞等人眼前一黑，“那岂不是……”
就那么一会儿功夫，就差那么几个时辰啊！
要不是遇上狼群，白虎早已是他们的囊中物！可是……
“怎么就打死了呢？”
蒙继似乎对他们的语气有些不满，“怎么就不能打死了？兄弟姐妹们还等着吃肉呢，那畜牲再稀罕，还能比人更重要不成？我们不像你们，跟着姓穆的狗皇帝吃香喝辣，吃的脑满肠肥，一年到头就靠着山里的猎物沾沾荤腥，你说说，怎么就不能打死了？”
脑满肠肥的众人：……
葛飞也不好说，山里猎物这么多，为何偏要打这白虎，毕竟听蒙继的话音，人家多年来都是这么过的！
他张了张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啥，只是神色间难掩沮丧。
听完转述的大家伙瞬间痛心疾首，苏惟生也只好配合着做出失望的模样。
“葛千总，看来这一趟是白走了，咱们回去如何向王爷交代？”
葛飞捏了捏拳头，“为今之计只有加快脚程，最好能在白虎下锅之前到达，再说服那位族长将尸身卖给我们。”
苏惟生吃了一惊，“带一具虎尸回去？”
葛飞哭丧着脸，“死的也是白虎嘛，好歹有个交代。”
苏惟生轻咳一声，“那就如千总所言。”
蒙继听了一会儿，心里都快笑翻天了，嘿嘿，虎尸？有张虎皮就不错了！
那所谓的白虎是圣女让人假扮的，哦，不能叫圣女，得改称少族长了，不然听起来跟邪教似的。
少族长半年前就与族长商议了此计，为的就是把官府的人引到玉观山。
蜮族传承五百多年，在从前的隐居地和这玉观山上都打过老虎，白虎，就碰到过那么一次，还是在族长的夫君郑叔的带领之下捉到的。
所以这虎皮，其实是少族长出生之前就有的，不过郑叔见多识广，保存得比较好而已。
蒙继不着痕迹地看了苏惟生一眼，族长一家不信旁人，只信这位苏知府，难道是因为少族长和黎曼？
毕竟听郑叔说，苏知府舍命救过少族长。还有，黎曼未来的夫君，似乎就是这位苏知府的堂兄来着。
加快速度又翻了两座山峰，苏惟生和葛飞等人终于明白为何蜮族在山里隐居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让人察觉了——按蒙继的说法，这一路上至少有四五道屏障。
第一道便是山中的豺狼虎豹，寻常没几个人能成功闯过。
第二道是再往前的瘴气，那雾浓得不像话，里头的瘴气有毒，会让人产生幻觉。
若不服食蜮族巫医特制的药丸，走一辈子也走不出去，还会因毒气入体而死在里头。
苏惟生等人进瘴气带之前，都服下了蒙继给的药丸。
葛飞和他的手下一开始还不敢吃来着，还是见苏惟生和梁一楼直接吞了下去，才敢跟着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