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儿想到方才的险境也是后怕不已,心里对庞书墨恨得牙痒痒,“所以那人的刀突然脱手,是你们干的?”
樊春道,“那是自然,怎么着也不能让李大哥受伤啊!”
李三儿想了想,也没那么生气了,心想不管路遇杀手之事到底是不是他二人口中那位“主子”所设计,总归人家没让他丢了性命,说到做到,也算是条汉子!
但想到这里,他又垮下脸,“命是保住了,可我那家,还回得去吗?”
不管怎么说,庞家的人是他带到梁县的,却在返程途中遭遇杀手,庞家能不追究他的责任吗?
更别说关键时候他还丢下他们自个儿跑了,临走前还顺手把庞书墨推到了黑衣人刀下,这……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可李三儿转念一想,这二人的主子连庞家那等高官都敢算计,可见也不是啥简单的人物。
要是能彻底抱上这条粗大腿……
他眼珠子一转,哭丧着脸道,“招惹了贵人,有家不能回……我可都是为了替你们办事才落到这等地步的,两位兄弟,你们可不能不管啊!”
小柱跟樊春对视一眼,后者笑眯眯道,
“主子已经交代了,让你先在这儿住一段时间,等风声过去,昌安伯府的事有了定论,他自然会安顿你。”
李三儿扫一眼简陋的屋子,“银钱我是不缺,可这鬼地方安全吗?万一庞家找来怎么办?”
小柱想到庞书墨倒地那一幕,“庞家近日怕是腾不出手来。不过为安全计,你最近没必要最好别出门——吃的用的我们会定期送过来,用不着动用你的棺材本儿!”
李三儿嘿嘿笑道,“那得等到啥时候?万一你们把我扔这儿不管了,我找谁说理去?”
樊春眉头一皱,“李大哥,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有什么要求你就直说。”
小柱看他一眼,没有作声。
与其让李三儿继续兜来转去绕弯子浪费时间,倒不如直接问出口。左右无论他提什么要求,主动权都在少爷手上。
李三儿一听这话,也不装模作样了,当即凑到二人跟前,压低嗓子道,
“您二位口中那位神通广大的主子,到底是个啥身份?是不是比那庞家和昌安伯府还牛气?啥时候也给我引荐引荐呗!”
小柱还以为他要狮子大开口呢,闻言不禁松了口气。
主要是自家少爷前两天提过,说若是李三儿这次能不出岔子,倒不失为一个可用之人。
眼下看来,这人还算靠谱。
不过小柱并未立即给准话,朝樊春使了个眼色,随即反问道,
“怎么?看你这意思,是有意投靠?”
李三儿明白小柱说的并非普通的投靠,而是彻底成为他们的人,比如签卖身契。
他如今好歹是个良民,要是签了卖身契,不就成奴籍了吗?到时候生死都只能由别人做主……
再说,就算做奴才,也要看做什么人的奴才,如今他还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是个啥身份呢!
小柱看出他脸上的犹疑,也不催促,只淡淡道,“主子的身份你早晚会知道,但眼下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你安心等着就是了。”
李三儿也不是傻子,“听朱小哥儿这话音,贵主对我早有安排?那……到底要等多久?”
小柱勾了勾嘴角,“那就要看你的诚意了。”
李三儿搓了搓手,“我这……办事如此尽心,弄得自个儿家都没了,还不算有诚意?”
小柱深深看了他一眼,“李大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一个前科累累的人,若是没点保障,换作你,你敢放在身边使唤吗?要是你哪天故态复萌,卷了家里的银钱跑了,还把咱们的事儿泄露个精光……这可关乎主子的身家性命!”
见李三儿神色一苦,他又接着道,“当然,这话并非主子的意思,都是我自作主张,想多为主子考虑几分罢了。主子对李大哥还是很器重的。”
“李大哥别怪小弟说话直,其实这次咱们也算是银货两讫,遇袭之事本就在计划之外。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李大哥你当时死在歹人刀下,你这条命,主子也早拿银子买了。算起来,我们可不欠你什么!”
“可主子还是交代我跟大哥一路护送,务必将你安顿好,后续的问题也都会替你解决。你说,这样一心为下属考虑的人,值不值得效忠?”
李三儿陷入沉思,按现在的行情,五百两银子,寻常就他这把年纪的,买几十个都够了。
虽说自己有一手开锁的本事,可这次也没用上啊!
说起来,人家还真没必要救他。
樊春见小柱说得头头是道,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不由翻了个白眼,这小子,又在忽悠人了!
小柱趁热打铁,“再说奴籍的问题。李大哥你无儿无女,难道还指望子孙考功名不成?再看看我和大哥,做着下人,听起来是上不得台面,可走到外头,寻常人就是再看不上,也不敢给咱们脸色瞧。”
他说着望向樊春,“你说是吧,大哥?”
樊春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地“嗯”了一声——他可不是奴籍,只是签了投靠文书罢了。
投靠文书只是主从名分,并非主仆。
就算犯了错,主家也不能私下处死,必须交到官府查证之后再行审判,比奴才地位高得多。
而且,这也不算奴籍,只是比良籍稍微低了那么一等的存在。
子孙若有意考功名,只要主家应允,并将文书退还,下一代照样可以做官。
投靠文书是本朝开国初期比较时兴的一种模式。
不过到后来,权贵之家还是比较喜欢把下人的生死掌握在自己手里,因此这种模式虽然在律法上仍然存在,用的人却几乎没有了。
至于小柱为何不提这茬儿,偏偏忽悠李三儿签卖身契,究其根底,还是因为李三儿前科累累,人又滑头,怕将来不好掌控。
李三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注意到樊春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