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礼青悚然一惊,“除非皇帝无子。”
“是啊,”苏惟生徐徐道,“所以杨家、或者说寿王对诸皇子下手只是迟早的问题。世子不过是帮个忙,将此事提前了而已。说不定,人家早动过手了呢!”
夏礼青若有所思,“可我们都不知道皇帝中意的那位皇子到底是谁……”
苏惟生道,“我们不知道,皇帝知道啊!何不让杨妃自己去查?她刚刚痛失爱子,皇帝感同身受,必定会有所怜惜。枕边人么,探听起事情来自然比咱们方便。何况世子别忘了,如今宫里,还有个小欢子呢!”
夏礼青沉声道,“回头我便去安排。对了,万一高家到时候想将吴山据为己有,不肯揭发杨家,又当如何?”
“那不是更好?”苏惟生慢条斯理地道,“如此一来,犯大罪的不就成了怀恩公府吗?淳于家的血海深仇,便可一举得报。定国公府也再无人虎视眈眈。所以,无论高家做何选择,咱们都可坐收渔利!”
夏礼青思索良久,缓缓点头,“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被你这么一说,我都有些自己这二十多年都白活了的感觉,”
他露出一丝苦笑,“你这份心计,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活不下去的时候,自然要千方百计地筹谋,”苏惟生摊手,“定国公府的仇人高高在上,从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起,世子是否也同样日日悬心?”
夏礼青笑了笑,没说话。
有苏正德的身世在前,两家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苏惟生再有心计,也不会谋害自家,他又何必深究?
倘苏惟生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他才要为祖母担心呢!
苏惟生看了他一眼,“世子与其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如何给昌安伯府找些事儿做——严家与高家,可是亲密得很哪!”
“严长世是严成器唯一的嫡子,他这一死,爵位会落到谁的手里?他的妻子小高氏育有两个儿子,一个八岁,一个四岁,都是正经嫡出。”
“小高氏的儿子若能坐上世子之位,未来的昌安伯府,可不就成了高家的囊中之物么?严成器手里还有兵权,这对定国公府绝非好事。高太后深厌定国公府,必会全力支持严成器夺权,身在西北的国公爷也应该小心才是。”
杭参政杀了严成器的儿子,后者必然会想方设法地报仇。
苏惟生早把杭参政当成了最敬重的长辈,如何能容忍严成器背地里使坏?
严家最大的靠山是高家,而高家,又是定国公府的大仇人,这不是巧了么?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让夏礼青出点力气收拾严家也是应该的,对吧?
“你对杭三叔倒是掏心掏肺!”夏礼青如何会看不出苏惟生这点儿小心思?
只是这位表弟对敌人虽有些不择手段,却是知恩之人。朝中人心叵测,能做到知恩图报,已经很难得了。
苏惟生嘿嘿一笑,并没否认,“世子表哥慧眼如炬。”
夏礼青无语,这臭小子,用得着的时候叫表哥,用不着的时候就叫世子,委实……滑头得紧!
“你可是有主意了?”
苏惟生想了想,“从昌安伯府五房入手,世子以为如何?”
夏礼青陷入沉思,本朝规矩,庶子非立不世之功不得袭爵。
昌安伯夫人治家有方,几个庶子都被养成了废物,唯一一个能耐些的,也在几年前无意中冒犯齐王被整废了。
眼下严长世一死,他就不信严五爷能眼睁睁看着爵位落在一个七八岁的毛孩子头上!
一旦那俩孩子出了事,昌安伯要么过继嗣子,要么将爵位拱手让给嫡亲的弟弟,否则这爵位,朝廷可是要收回的!
他缓缓道,“严家五房如若真敢对那两个孩子下手,高家必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这联盟,也就破了……可是昌安伯兄弟两个一母同胞,听说一向和睦,严五爷当真会觊觎爵位吗?”
苏惟生伸了个懒腰,“就算严五爷不心动,严五太太呢?严家那几位公子呢?咱们可以适时煽动煽动,再做些手脚嘛!”
夏礼青重重往椅背上一靠,“要不是有你帮忙,我就算长出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真是……”
苏惟生乐不可支,“宫里的事我插不上手,昌安伯府就交给我吧。只是我手底下的人不熟悉昌安伯府的地形,届时若有安排,还要向世子借丁酉他们一用。”
说来,他已让阿海以马婆子的名义购置了一处庄子,专门收容街上无家可归的乞儿,教他们一技之长。
到时候要是有得用的,略加培养之后再想法子送进某些权贵家里。
不指望他们能干成什么大事,能多探听些消息,做起事来也能方便得多。
只是这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事儿。
苏惟生叹了口气,自家,根基还是太浅了!
但无论如何,该做的事情还得做。
昌安伯与严五爷是否当真兄弟情深,苏惟生不知道,他跟严家不熟,无法证实。
但据樊春跟刘四喜打听来的消息来看,昌安伯夫人与严五太太妯娌之间多有龃龉,连带着两人的儿媳妇,小高氏与庞氏也是面和心不和。
严五爷将严长世的灵柩送回京城之后,昌安伯府更是人心浮动。
严五太太隔三差五就往普济观进香,也不知当真是在为死去的侄子祈福,还是在为自家儿孙求个好前程。
苏惟生略加思索,便吩咐阿海让马婆子做了一件事。
于是九月二十这天,严五太太婆媳刚从普济观回来,就有下人禀告,说是有个自称“邱道婆”的姑子求见,说是有大事要告知于她。
“请进来吧,”
严五太太愣了一下才下令,随后又转向儿媳庞氏,“你可听说过这位的名号?”
虽不知来历,却也不能不请进来好生招待。
没办法,这些道姑婆子的经常走街串巷,还时不时到有所求的大户人家的女眷跟前奉承,万一惹毛了她们,随口在外头胡说几句,一家子女眷的名声就都毁了。
所以即便暂时不知此人的来历,不到万不得已也不能得罪。
何况严五太太心里也有些别个念想,万一……就能帮上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