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惟生和苏茂谦跟着送亲队伍前行,鞭炮声和吹吹打打的锣鼓声在耳边炸响。
他回过头望了一眼满目喜庆的红,不由怅然若失。
晚间用过宴回来,苏正德跟苏沁还好,周氏却仍是眼眶通红。
他定了定神,上前扶着周氏坐下,“娘,不要伤心了,三天后二姐就回来了。”
周氏眼泪又下来了,“那能一样吗?出了门子,就是别家的人了!”
苏惟生哭笑不得,“那也还是你们的女儿、我的姐姐啊!”说着朝苏沁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跟苏正德一起劝着周氏回了内院。
看着他们去歇息之后,苏惟生敲开了苏正武夫妻的房门。
因苏家人口少,宅子大,前来帮忙的人都住在家里,等苏澜三朝回门之后才会离开。
“长生?”苏正武有些意外,侧开身子让他进去。
“三伯,我有点事想问问您。”
胡氏立刻道,“我去惟嘉那边看看。”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苏惟生道,“说不得婶子知道的还多一些。”
黎曼黎映都是姑娘家,两家若真有来往,胡氏自然比苏正武接触得多。
“三伯和三伯娘可认识两位姑娘?一个叫黎映,一个叫黎曼。”苏惟生直接开口。
“阿映跟阿曼?”胡氏诧异道,“你怎么认识她们的?”
“也没什么,就是机缘巧合,”苏惟生含糊道,“所以……黎曼姑娘真是嘉堂兄的未婚妻?”
苏正武点头,“不错。阿映的父亲是我的至交。”
没等苏惟生继续问,他就说起了两人认识的过程。
“我跟郑老弟是在津海认识的……”
那会儿苏正武还年轻,接到苏正良的信,知道他要回京述职之后,就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去京城看望兄长了。
回程时他走的是陆路,也不急着回家,就一路慢悠悠地游山玩水。
有一天,在津海府外的一条山道上救下了一个因吃白饭被店家追到城外,打得鼻青脸肿的男子。
那个男子,就是黎映的父亲郑岁寒。
“他自称是从家里跑出来的,虽然穿得破破烂烂,但从言行举止之间能看出来,家世应该不错。”
苏正武替他付了饭钱,两人同行了一段时间,发现他身手还挺不错的,不由心生好奇,“你既有武艺在身,为何任他们打却不还手?”
郑岁寒道,“吃了人家的饭付不出银子本就是我不对,挨打是应该的。要是还了手,那我跟那些仗势欺人的权贵又有何不同?”
苏正武哭笑不得,但听他的语气甚是悲愤,猜测他自有一番经历,就没多问。
苏正武见郑岁寒不是奸恶之辈,又无处可去,便邀请他去苏家住了一段时间。
后来两人待不住,索性告别苏老爷,又一同出门游历去了。说来,苏正武的武艺都多亏了他的指点。
过了几年,两人在陇西认识了胡氏,苏正武与胡氏一见钟情,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终于等得胡老爷松了口,就去信告知苏老爷,留在陇西成了亲。
成亲之后夫妻俩好得蜜里调油,郑岁寒看得牙疼,便不辞而别了。
“又过了几年,你三伯娘刚生下惟嘉不久,他带着一名看着有些病弱的女子回了陇西,说是他的妻子。”
苏惟生问,“那女子就是黎映姑娘的母亲?”
“不错。”苏正武道,“郑老弟告诉我,黎家弟妹整个村子的人都身中奇毒,不到三十便会油尽灯枯而死,他只好带着弟妹四处游历,寻找解药和名医。”
找解药什么的……苏惟生老脸一红。
郑岁寒夫妻在陇西待了三年,在胡家镖局的帮助下仍旧一无所获,就又打算离开,谁知这时却发现黎氏有了身孕。
苏正武夫妻再三挽留,黎氏告诉他们,“以我的身体状况,如果在外生产,十有八九会一尸两命。只有依靠村中那位老大夫的秘法,才能保证母子平安。一百多年来,也是靠这种秘法,才维持了村里血脉的延续。所以我必须回去。”
苏正武夫妻无法,就想跟着一道去西南,却被郑岁寒阻止了。
“阿欢的村子从不让外人进,再说你们不懂医理,就算去了也没办法。还是算了吧。”
共同生活好几年,两人自然看出黎氏身上颇多隐秘之处,便也没强求。
“九个月后,我收到郑老弟的信,黎氏产下一女,就是黎映。后来的近十年间,我们都没再见过,只凭书信来往。他带着妻女去了不少地方,一直在寻找解药。对了,郑老弟几年前还来过我们这边。只是那会儿我跟你伯娘都不在,他带着阿映跟阿曼去拜见过你族长爷爷就告辞了。再然后,就去了河中找我们。”
胡氏道,“两个孩子的亲事,就是那会儿定下来的。惟嘉那臭小子,头一次见阿曼就缠着人家不放,那段时间没少挨揍。”
苏惟生有些不解,“三伯父和三伯娘就不介意黎曼姑娘身上的毒?”
苏正武奇道,“你怎么知道那姑娘也中了毒?”
额……苏惟生心说,我下的毒,我能不知道?他当然不能直言,只说听她们提过。
苏正武也没再追问,“惟嘉死活要娶,我跟你三伯娘把他吊起来打了三天,他都不肯改主意,有什么办法?”
苏惟生默然,自来父母哪有拗得过儿女的?只是,要娶一个明知道活不过三十的姑娘,这位堂兄还真是勇气可嘉,也确实是……一片真心。
胡氏叹了口气,“好在阿映跟阿曼从小跟着郑兄弟习武,身子比黎家弟妹好得多。而且那毒二十八岁之前只是慢慢蚕食人的身子,表面看起来更像是不足之症,二十八岁之后才会一发不可收。我跟你三伯又拗不过那臭小子,只能答应了。”
苏正武附和道,“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那毒终于解了。惟嘉这小子总算有点福气!”
看来黎映的确没撒谎!想到她身上的违和之处,苏惟生又问,“三伯父可知那位郑爷的出身?”
黎映的母亲自然是蜮族上一代圣女,不可能教她大户人家的行止规矩,唯一的可能,便是跟着父亲耳濡目染了。
苏正武摇头,“我只知道他本是京城大户人家出身,阿映出生之前,他曾带弟妹回过家,但似乎闹出了许多不快,郑老弟就跟家里决裂了。”
苏惟生点点头,既然是大户人家,又如何能接受一个出身乡野还一身病弱的儿媳?闹掰了也不奇怪。
胡氏又问了一遍,“你怎会认识阿曼她们?”
苏惟生信口胡邹,“会试完看榜的时候不小心撞伤了黎映姑娘,她见我的名字跟嘉堂兄有些像,就问了两句。”
“原来如此,”苏正武若有所思,“郑老弟上个月还来了一趟博阳跟我道歉,说那两个小丫头去京城有要事,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