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同时,苏南郡白云县县衙外面的公告栏上围了一大堆人,上书:
“本县林县丞因丢失官印,延误丁税入库,现已停职候审。”
围观百姓满脸鄙夷,“活该!官印都能弄丢,也有脸当官儿!”
“是啊,这不跟咱们农民丢了锄头,账房丢了算盘一个道理吗!吃饭的家伙事儿都没了,也忒无能了些!”
“不一样,大不一样!咱们吃饭的家伙事儿不见了,最多也就自己没饭吃。这官员弄丢官印,耽误的可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
“是啊,这回我可听当捕快的小舅子说了。上个月咱们交上去的人头税就没用印,林县丞还找借口拖延了好久。若不是县令大人英明,先用了自己的印信,说不得现下还没入库呢!听说啊,这耽误了赋税入库,还会延误年底户部核算呢!”
“这事儿我也听说过,我有个兄弟在衙门当文书,他们都以为是林县丞太过惫懒才一直拖延。可谁想到,人家是把官印给弄丢了啊!”
弄丢官印是死罪,白云县县令已向朝廷上了折子,林县丞再无生路可言。
被关在家中候审的林县丞要面对的却还不止这一件事。
林家甫一被围,各房妾室就哭哭啼啼地跑到他面前,求他给一份放妾书。
林县丞双目赤红,神情狰狞,不可置信地道,“你们竟如此无情,都要离我而去?”往日的柔情蜜意都是骗人的吗?
大姨娘低泣道,“老爷,您好歹为儿子想想,不能让他年纪轻轻就被砍头啊!”林县丞的独子正是大姨娘生的。
“是啊!”二姨娘附和道,“芳儿也毕竟是您的血脉啊!”
林县丞沉默了,十几年前,杭参政一得知他献妻之事,就命人给他灌了药,他早已不中用了。
前妻杭氏在他眼里就是个人尽可夫的淫妇,她生的女儿林铃,林县丞从来就没当成过自己的孩子。
长子和次女却不一样,都是他与心爱之人所生,说是命根子也不为过。
现下连消息都送不出去,也无法向京中求助。况且韩氏那贱人向来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又如何会主动帮忙?说不得还巴不得自己快些死了,好掩盖她自己的罪行呢!
杭家更不必说,杭参政不亲手弄死他就不错了。所以自己已是在劫难逃,他不能让儿女变成别家的奴仆。
林县丞当即写了两张放妾书,“旨意一下来,说不得就要抄家,产业已是保不住了。你们这两日也不用收拾别的,就将家里的银票贴身放着,应该能躲过搜查。受审之后再拿出文书,不会被一同发卖的,到时你们再把孩子们赎出来。”
顿了顿又道,“我母亲那里,你们打算怎么办?”
大姨娘对林县丞的真心虽不剩什么了,但这些年林老太太因要与杭氏别苗头,待她和儿子都不错。况且,那老婆子手里还有不少私房呢!
“阿锐是长子,又是林家唯一的儿子,理应……理应奉养老太太归老。就是老爷您……您怎么就……”
两人正要抱头痛哭,余下的妾室就七嘴八舌地闹了起来,“那我们呢?”
“对啊,我们呢?老爷,您可不能厚此薄彼!”
“老爷,您可别偏心!大姐和二姐有的,奴家也要嘛!”
林县丞被吵得脑仁儿疼,“闭嘴!闭嘴!”
待所有人安静下来,他才恶狠狠道,“不下蛋的母鸡,你们对林家可有半分贡献?老子养你们这么多年,吃香喝辣,现在老子要死了,你们自然要陪我一起上路!”
一屋子女人惊呆了,上路?又不是谋逆大罪,犯官家眷最多被发卖,这姓林的竟想让她们陪葬,实在是其心可诛!
“老爷,您……您说真的?”
林县丞目露凶光,“你们既做了我的人,就别想再跟别人!”
“什么?!!”还真要她们陪葬?
胆子小的已经吓哭了,胆子大的却不干了,一个两个纷纷褪去了往日的柔弱。
这些女子有的出身农家,有的出身市井,还有的出身青楼,这一抛开情面吧,说起话来就有些那啥——
“放屁!老娘不下蛋,还不是因为你这只公鸡没用!没卵蛋的玩意儿,姐妹们跟着你那就是守活寡。”
“对,不中用的东西!我跟了你三年,可如今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你要执意让我们送死,到时候抄家的一来,老娘就跟他们说,你不是男人,硬不起来,让你死了也名声扫地!”
林县丞阴恻恻道,“你以为,我能让你们活到那个时候?”
众女一惊,“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林举人沉声对大姨娘和二姨娘道,“都去老太太院子里!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二人对视一眼,忙不迭地提着裙子跑了。
其余女子也要跟着跑,林县丞却冲上前将跑在最前头的两个扯了回来,一把推倒在地,又去拖第三个、第四个。
见守在门口的下人居然视而不见,林县丞不由怒吼道,“都瞎了聋了吗?还不快把人拦住!”
五六个家丁面面相觑,随后硬着头皮一拥而上……各自将一名妾室搂在了怀里。
“窈娘,你没事吧?”
“小芹,你可有伤着?”
“……”
林县丞气得脸色铁青,“你们……你们……不知廉耻!”
七姨娘哭道,“你不中用,还不兴我们私底下寻个慰藉吗?”
五姨娘也柳眉倒竖,“不是我瞧不起你,大壮就是个家丁,也比你强一百倍!”
“既然知道自己不行,为什么把咱们纳进门来祸害啊!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遇上你!”
林县丞脑中嗡嗡作响,哆嗦着嘴唇道,“你们……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十二姨娘道,“我跟二牛好了三四年吧,三姐四姐五姐跟家里的管事小厮好了多久,我就不知道了。”
林县丞眼前一黑。
十二姨娘却还没说完,“咱们姐妹十七个,对您忠心耿耿的大概只有一个大姐。”
然后指着那几个一直没说话,捂着帕子“嘤嘤”哭的女子冷冷道,“她们也不无辜,没在府里找,外头的相好却也不缺,一路从平宁县跟到了这里。当真是情深义重啊!”
“你明知自己身子有问题,却娶了这么多无辜的姐妹进门守活寡,如今这十来顶绿帽子,戴得可还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