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轩无奈抚额,“你俩够了,这是在太学,知不知道何为稳重?”
岳西池气哼哼偏过头,他才不跟傻大个一般见识。
苏茂谦忍笑道,“那你们怎么说?”
他知道苏惟生与曹承沛都不大喜欢莫氏和龙凤胎,所以压根儿没提去自家住。
三人对视一眼,何轩道,“要不还是住外面吧。若是在学里,练拳什么的怕是不大方便。”
一路上冯斋夫已经介绍过了,太学的校舍是一人一间房,离得很近,大清早的练拳切磋,难免打扰到旁人。
内宿的不乏寒门举子,却也有不少达官贵人之子,为些小事起了冲突得罪人,也太不值当了。
这些年何轩已深深体会到那套拳法的妙处,除了科考之时,每日从不间断的。
况且苏惟生也已经答应过梁太医,除了家人知交之外概不外传,万一引起旁人注意就不好了。
“行吧,辰正(早晨八点)开始上课,卯时(凌晨五点)起也来得及,”苏惟生想到小柱还没回来,也不太想住学里。
曹承沛也没意见,之前置办家什的时候何轩已经大手笔地买了马车,请了车夫,不用白不用么!
他与苏惟生本来也想平摊这笔费用,不料何轩摊手道,“这点小事就不必与我争了,临行前我爹来信交代了,要把未来大舅子小舅子都照顾得妥妥帖帖!”
所以,他还能说啥呢?
早上用饭也不必担心,何氏从自家拨了两个厨娘过来,只要今晚回去交代一声,热腾腾的饭菜那是定然不缺的。
办完手续,五人才离开太学,准备各自回家。
“对了,”上马车之前,岳西池好奇地问苏惟生,“后面那篇文章于司业出了什么题目?”
“君夫人阳货欲。”
众人:……这个水放得好!
第二日卯时刚到,苏惟生三人就被各自的小厮叫醒,练完拳用完早饭,马不停蹄地乘车去了太学,还好,没有迟到。
太学的教学形式比博阳府学严谨得多,从内舍到外舍都一样。
前者是因为都是快要参加会试的举子,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事儿,夫子们恨不得帮着大伙头悬梁锥刺股,不敢有片刻放松。
中舍与外舍么,大多不是权贵就是官宦子弟,家境优渥,含着金汤匙出生,一辈子吃喝玩乐就行,完全没必要努力奋斗。
太学不得不以严谨的教学方式来给这些活泼过头的猴子们戴上紧箍咒,好让世上多些栋梁之材,少些纨绔。
曹承沛自己去了中舍。苏惟生与何轩找到教舍,跨进门槛时就听到一个声音,“惟生叔,何兄,这里!”
苏惟生循声望去,教舍中间位置的一张桌子后面坐着岳西池,苏茂谦就在他旁边冲自己挥手。
内舍学子还不到五十人,教舍很是宽敞,此时人也没到齐,稀稀落落的,倒让苏惟生又看见一个熟人。
白修竹看见二人并不意外,还笑着向他俩拱了拱手,算是打招呼。苏惟生与何轩也遥遥回了一礼。
两人刚过去在后头坐下没多久,前面就又响起一个声音,“你就是苏茂谦?”
苏惟生抬头望了一眼,站在苏茂谦桌前的是个十八九岁的男子,眉眼清秀,衣着华丽,头戴金冠腰悬玉佩,一看就出身不俗。
苏茂谦一脸茫然,“是,这位公子是……”
那少年冷声道,“在下林杰,被定国公府打伤的林熙和林照是我的堂弟。”
所有人齐刷刷转头望向林杰。
苏茂谦立刻紧张起来,“所以呢?你找我有事?”
阿丹今年成亲后就要进五城兵马司,以后都不会来学里。阿绛最近也没出现,难道林家迁怒到了自己头上?
“非也”,林杰轻摇折扇,露出几分风流之态,“在下只想请苏举人给夏家二位公子带句话。”
苏茂谦狐疑道,“什么话?”
林杰脸一沉,“六月之辱,我必当百倍奉还。”
“据我所知,六月之事林家二位公子挑衅在先、动手在前,阿丹二人虽下手重了些,却也已受了责罚,对此圣上早有裁定。林举人此言,是对圣上不满么?”
此话一出,教舍里的学子都议论起来。
国子学与太学下午都开设了骑射课,都在一墙之隔的骑马场,两方人马就是这样遇上的。
“我那天在场,确实是夏家公子先去的,也不知两边说了什么,就听林照大吼了一句,‘今日这马我是要定了!’夏家公子好像还小声劝了两句,林熙却扑上去打了夏家公子一拳!”
“陛下不是都处置了么,这林杰又来找人家亲戚放狠话,是什么意思?”
“不愧是林家人,竟连陛下也不放在眼里……”
“胡说什么!林兄不过是想与夏家公子再私底下切磋一二而已!”
“切磋?就不怕跟他那俩弟弟一样在床上躺四个月?”
林杰气得脸都青了,阴鸷地扫了说话的几人一眼,有的立刻缩进人群中,有的却淡淡一笑,不为所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最先挑起话头的书生,“你又是何人?”
苏惟生站起身拱手道,“在下不才,南陵郡举子苏惟生,论辈分算是茂谦的堂叔。林公子要苏茂谦带话,可有问过他长辈的意见?”
众人哄堂大笑。
白修竹身旁的锦衣男子面露疑惑,“苏惟生……这名字有些耳熟。”
白修竹侧了侧身,附在锦衣男子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答道,“他是今科南陵郡的解元,才十五岁。”
锦衣男子点了点头,却没说什么。
林杰离得远,自然是听不见的,正想开口,就听门口的一个学子喊了一声,“夫子来了!”
“苏惟生是吧?我记住你了!”林杰匆匆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夫子还没进门,岳西池状似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听说陛下让林家公子伤愈之后去定国公府道歉,也不知去了没有……”声音虽小,却足够已经静下来的教舍里所有人听见。
林杰一窒,眯起眼睛深深看了岳西池一眼,低下头去没再接话。
因为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已经进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