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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齐宣文不服气了,“父亲也太小看我了!”

父亲是举人,自己十九岁就中了秀才,去年又升到了甲班,最是心高气傲,原来在府学连教授的面子都不大给,又怎会发自内心尊重一个下人?

偏他父亲还认为自己不如这个下人!

逆反的心思一起,齐宣文看齐管家就有些不顺眼,样样都要自己作主,还让身边的小厮把事情瞒得死死的。

齐管家不想跟个年轻人计较,反正这是齐家的产业,又不是他自个儿的,卖亏了也怪不到自己头上,索性睁只眼闭只眼,由得他去!

可这一放任吧,就出事儿了。

齐举人走的第五天晌午,齐宣文去跟一个看中自家另一处宅子的人谈价钱,却直到傍晚还未归家。

齐管家正想派人去找,就有个书生找上门,

“齐兄被人打伤了,现下还在我家附近的诊堂里躺着呢,大夫说不宜挪动,您快去看看吧!”

齐管家暗道不好,忙拿了银子套了车跟着那学子出门,“李公子,到底怎么回事?”

李秀才道,“我也不清楚……”

李秀才也是府学的学生,近来学里不是放假么,他就跟弟弟妹妹跑到乡下老家疯玩了半个多月。眼见就要开学,怕回学里后被夫子责罚,这才老老实实地窝在家里看书。

半个时辰前他们家刚用完晚饭,邻居家的婶子就来拍门,见到他好端端地坐在家里,才狠狠松了口气。

李秀才还有些纳闷,便顺嘴问了一句。

那婶子捂着胸口,“你们不知道,刚才醉仙楼的伙计小强回来给他娘送饭,半道上瞧着两个血淋淋的人躺在地上,差点魂儿都吓没了!走近了才发现还有气儿,这不,就找了你丁叔他们过去帮忙……说那受伤的年轻人是书生打扮,我还担心是生姜你来着!”

李秀才小名生姜。

他当时不是好奇么,就带着弟弟妹妹往人多的地方去,一直走到了巷子头的那间诊堂,外面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听说受伤的主仆俩已经抬进去了。

李秀才挤过去一看,才发现竟是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齐宣文!那叫一个惨哟,鼻青脸肿的不说,那手脚上的血流得到处都是,就算救过来,日后还能不能恢复如常还得两说呢!

齐宣文平日在府学惯爱仗势欺人,似李秀才这等家境一般、学业一般的也没少受他奚落,但论深仇大恨,倒也谈不上。

见主仆两个落得这般田地,李秀才反倒有些同情,便找上门来报了信。

齐管家到了诊堂,一见那样子就眼前一黑,“我……我怎么跟老爷交代啊!”

自家老爷心胸不大开阔,先前曾同知后院起火那事儿,经手的就是齐管家,近段时间他心里也慌着呢!

现下齐宣文一出事,齐管家头一个怀疑的就是曾同知,可又实在没证据。只好一边给齐举人送信,一边派人探听曾家近两日的动向。

可巧,他派出去的人跟齐举人运气一样好,都遇上了之前那个,“往曾家送了一年多肉菜、家住城南”的壮实小子。

刘阿海摸着近来养得愈发圆润的脸,转头就给那人回了话,

“我听曾家的下人讲,曾大人最近是想重新找个宅子养那姑娘来着,怎么,找上您家了?不是我说,您家老爷素来与曾家公子交好,这宅子往低里一卖,曾大人得更领齐家的情!”

那人暗道不妙,看着对面那啥也不懂的傻小子,仍是勉强笑道,“是啊,能把宅子卖给曾大人,也是齐家的福气……”

齐管家听到回信,险些一头晕过去——完了!完了!这定是找上门报复来了!

等齐举人着急忙慌地赶回来时,才发现自家长子手接好了、腿也接好了,就是脑子坏掉了,成了个傻子!

原来那会儿救人的阿强和丁叔等人都没大留意,还是那大夫往全身摸了一遍,才发现齐宣文后脑鼓了个拳头大的包,连滴血也没流。

大夫当时也没当多大回事,可等人一醒过来,众人才发现——完了!

齐举人原本是想避着曾同知的,可这下未及弱冠便考出功名来的长子让人废了,看着床上宛如三岁稚儿的齐宣文,他逃也不想逃了——逃个屁呀!

齐举人咬牙切齿,“不报此仇,我枉为人父!”

齐管家听得这话心惊胆战,可齐宣文虽然脾气不大好,却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如今变成个傻子,就是他这个做管家的都不忍心,更何况齐举人这个亲生父亲呢?

“老……爷,您想怎么做?”

齐举人恨声道,“自然是以牙还牙,他动了我儿子,我就让他儿子也落得同样的下场!”

他是只有这个儿子有功名,可底下还有三个儿子呢,嫡出庶出的,那不都是自己的种么!

曾同知就不一样了,就那么一个独子,要是变成了傻子……齐举人想到那场面,就不禁痛快地笑出了声!

齐管家两代人都在齐家为仆,自然与主子同仇敌忾,“那我去打听打听,看能否找到机会!”

可这一打听吧,才发现六月里刚开学,曾咏岱就搬进了府学内宿,因曾同知夫妻俩矛盾尚未解决,寻常都不肯回家的。

这府学,外人进不去呀!

而且不知是因心中烦闷还是手头紧,曾咏岱最近连青楼都去得少了,偶尔回家时身边都跟着一大堆人,护得严严实实的,齐管家一时半会儿着实找不到下手机会。

就在齐举人一筹莫展时,齐管家打听到一条意外的消息——

“姓曾的那外室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子。大夫把过脉,稳婆也看过了,都说是男胎,曾同知高兴得不得了,阖府上下都得了赏赐,只有于太太似乎不大开心!”

“好!”齐举人眼神愈发阴鸷,“老来子?过上两日,我看你还能不能高兴得起来!”

心中愈发愤恨,齐举人反而更加谨慎了起来,怕被人抓到把柄,一应事宜都让齐管家联系了街面上的流氓闲人去做。

就在六月上旬的某个晌午,碧云照常等在衙门外头时,守在马车外面的两个下人突然拉起肚子来,一趟一趟往茅厕跑。

前几趟都没事,等他们跑完第五趟回来,赫然发现自家的马车和大人最宠爱的姨娘都不见了!

下人顾不得拉肚子,急匆匆跑到衙门找正在办公的曾同知报信,“老爷,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