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苏惟生后面的柳继茗突然站起来道,“夫子,学生亲眼看见有个东西从后头飞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那玩意儿。另外学生可以作证,苏惟生没有从袖口掏出任何东西!”
再后头一排的言巍也站了起来,“学生也可以作证。”
两人在学里人缘非常好,又各有身份,顿时后方又陆陆续续站起来五六个人,“我也看见有个东西飞了过去!”
坐在另一侧靠墙位置的何轩道,“学生什么都没看见,但以人品担保苏惟生绝不可能作弊。”
岳西池与曹承沛齐口同声道,“我们也能担保。”
黄教授也不信深得众夫子喜欢的苏惟生会作弊。再说次次作弊?他们监考的又不是瞎子!
反正考题已泄,这回旬考已经不能作数了,黄教授便索性随他们闹去,又叫了个书生去把另外几位教授夫子请过来。
何轩见状,忙使眼色让曹承沛跟了过去。
曾咏峻脸都快气歪了,“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不成?”
这些人怎么会冒出来管这等闲事?平日也没见他们与姓苏的走得多近啊!尤其是柳继茗,那可是柳通判家的公子!还有,苏惟生几人蹿得太快,学里不是有很多人不满吗?怎么会这样?
何轩冷笑道,“你个子还没柳继茗高呢,他都没看见的事,你如何亲眼所见?”
苏惟生忙拱手向所有站起来的学生道谢,“多谢各位,”转而又回头看向曾咏峻,
“你说我往日的名次都是靠作弊得来的。那么请问,难道在你眼里,夫子们都是品性低劣、可随意被收买之人吗?否则我每场考试作弊,他们如何会看不见?”
曾咏峻脸色一变,“你信口雌黄!”
苏惟生道,“既如此,我又如何作弊?”
此时曾咏岱方小声嘀咕了一句,“万一能提前得知考题呢?”
黄教授眸中闪过一丝怒色,然后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纸团。
苏惟生却笑了,“众所周知,考题由众位夫子共同保管。曾公子的意思是,这府学里所有夫子都被一寒门出身的学子、也就是在下,给收买了?我苏惟生何德何能啊?况且何兄说得没错,有柳兄挡在前面,你是如何看到在下的?难道曾公子是有火眼金睛不成?”
柳通判是北方人,柳家的男子个头都不小,柳继茗更是身长六尺三寸,生得膀大腰圆,便是坐下来,也能将正前方尚未长成的苏惟生挡得严严实实。
众人哄堂大笑。
曾咏峻闻言涨红了脸咏峻气急败坏地道,“东西出现在你的桌子上,你就有作弊的嫌疑!”
苏惟生微微一笑,“若是我能证明自己没有作弊,曾公子又当如何?”
这会儿言教授、齐教授与曲、杜两位夫子也过来了,路上曹承沛已将事情的经过说了。
齐教授进门便道,“吵吵嚷嚷的成什么样子!实在有辱斯文!”说罢看向言教授,“还是去你书房说吧。”
后者却皱眉道,“去什么书房?事关学生清白,当然要在人前说清楚!”
旬考虽不是科举,但作弊向来是考场大忌,若苏惟生背上了这个名声,在博阳府便会声名狼藉,前途尽毁。
试问连一场旬考都能作弊,那在事关命运的科考考场上会如何,还用说吗?哪个考官会允许这样的人参加考试?
所以苏惟生要保住名声,就只能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为自己洗清罪名。
想到这里,言教授望向教舍的学生们,“听说有人作证?”
“是!”先前说过话的人都跟着柳继茗站了出来。
“很好。”言教授点点头,“曾咏峻,你现在还确定是亲眼所见吗?”
后者已是满头冷汗,暗地里看了曾咏岱一眼,却发现对方并未看自己,只好心一横,“是。”
说着指了指柳继茗与言巍,“他二人与苏惟生交好,自然会袒护他,学生认为这几人的证言不能作数!”
言教授见其中还有自己的长子,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看向曾咏峻的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想到进门前听到的话,言教授便道,“若查实苏惟生没有作弊,你就是污蔑,府学里容不下无中生有的学生!”
曾咏峻方才见这么多人站了出来就有些慌神,也是坐在自己后面的人都未曾开口,他才能勉强保持镇定,但想到纸团上的内容,还是咬牙道,“学生明白。”
言教授这才对苏惟生道,“你要如何证明?”
苏惟生从容道,“学生是与柳兄、言兄交好,但柳通判与言教授家的公子,又岂会公然袒护品行不端之人?再有,几位教授教出来的学生,难道个个都是非不分吗?所以几位同窗的证言是其一。”
众人闻言都露出满意的神色,尤其是站起来作证的那几人,胸脯挺得更直了——看吧,他们果真没看错人!
苏惟生继续道,“其二,纸团上一定有字吧?请问黄教授,那字可是学生的笔迹?”
黄教授摇头,“不是。”
曾咏峻道,“谁知道你会不会找别人帮忙抄写?家人下人都有可能。”
苏惟生笑道,“曾公子说得不错,是有这可能。黄夫子,纸团上都写了些什么?”
黄教授目带询问地看了一眼言教授,见后者颔首才回答,“是本次试题的答案。”
此言一处,教舍内外的考生尽皆哗然,考题泄露了?难怪夫子们会宣布考试中止!
苏惟生待场上安静下来才胸有成竹道,“那么,证据就在学生的试卷和稿纸上!诸位都知道我答题向来比较快,这会儿已经答完了算学题,只剩后面的策论与试帖诗。经义题我自信不会有半分错漏,律法和算学,就劳烦夫子们与各位兄台替我看一看了!”
言教授心中赞许,他已经明白了苏惟生的意思——经义题除了默背,还有释义解答,在这方面每个人的理解都不一样。
算学题就算结果与纸团上的答案一致,解题思路与过程每个人却各有出发点,这一点稿纸会体现得淋漓尽致。
律法题则更不必说,考的是断案,谁能判出千篇一律的结果?只要苏惟生卷子上的答案与纸团上的不一样,便可证明他没有作弊!
若辛辛苦苦做好了卷子得出答案只待誊抄,谁会冥思苦想再去想另外的解法,这不是脑子有病么!
几位夫子均点了头,“可行。”
先对比的是曲、杜两位夫子,再是三位教授,随后是上次旬考前十名的学子,杭君诺因与苏惟生交好,由后者自己要求换了人。
投票表决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两份答案绝不可能是同一人做出来的。
曲夫子更是道,“无论释义还是判案,苏惟生的答卷明显更胜一筹,有理有据,比起老夫也不遑多让。这张纸上的答案么……”言下之意,就是枪手的水平也是一般般。
最后言教授宣布,“苏惟生作弊之说纯属污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