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苏沁姐妹俩的及笈礼,苏正全的妻子孙氏也受邀前来了,带来的还有苏正全的一封信。
“西杭府杨同知竟然又派人去了清和镇,来的还是杨同知的嫡亲孙子!”苏正德拧起眉头,
“这镇上到底有什么宝贝,竟能得杨家如此重视!”
苏惟生接过信扫了两眼,“对外说是代理族务,但我认为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清和镇虽是杨家祖籍,杨同知一房经营多年的大本营却在西杭府。而且杨家又不是没人了,怎会让个小辈回来代理族务?当外人都是傻子呢!
“爹,算了吧!”只要不来招惹自家,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好奇心太盛可不是什么好事。
苏正德愣了一下,“是啊,咱们小门小户的,还是安生过自己的日子为妙!”
苏正全在信上说,杨家那位小少爷并未多置产业,只另外买了一处宅子住着,行事很是低调,府里的下人也极和气,怕是被杨建棠的死法吓破了胆。
对这个说法大部分苏家人都深以为然。
刚进三月,苏家就又收到了京中来信,除了些日常事宜,据说太夫人还亲口说了一句,
“不就是等嘛,几十年都等过来了,再多个七八年,我就不信我等不起!”
与此同时,朝廷对蒋县令的处置结果也下来了,接替他的是一位姓陈的县令,原是出身寒门的翰林,会在两个月之内到任。这位陈翰林是苏惟琛的同科,交情还不错。
蒋县令的案子,钦差江御史与南陵下来的提刑按察使司亲自带人到平宁县调查了数月,查实蒋县令与袁县丞“徇私舞弊、贪赃枉法”,将调查结果送去了京城。
熙和帝御笔亲批——革职抄家,杀无赦!
平宁县的官场被彻底洗牌,连周师爷也没能幸免,被革去功名,徒七年。
二位大人从蒋县令与袁县丞家中抄出金银珠宝无数,另有一本私账记录着与原来的清和镇杨家、以及县城几家吃过官司的乡绅的所有金钱往来,光白银就有十万两之多。
据杭知府得到的消息,“除了杨家,蒋斌收受贿赂故意改判的案子就有十多起,委实是……要钱不要命啊!”
曹承沛附和道,“是啊,怪不得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呢!”
杭知府拿起一颗蜜饯狠狠一扔……
“哎哟!”
“噗……”杭君诺与苏惟生笑得打跌,“你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
额……曹承沛捂着额头的手一顿,“那个,老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你!”眼前这位可不就是知府么!
“闭嘴!”他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收了个这样的徒弟,哦,还是内定的未来女婿,笨死了!杭知府深深为女儿以后的日子担忧。
苏惟生止住笑,想到第一次去蒋县令家里时那间富丽堂皇的正厅,“怪不得待了十几年不肯挪窝呢,合着都是为了银子啊!”
这蒋县令,哦不,该叫蒋斌了,是几辈子没见过银子啊?你要真穷怕了,自己想法子挣啊,干嘛非要做这等贪赃枉法的事,到头来自己人头不保不说,还连累了家眷。
(蒋斌:这就是本官挣银子的法子!)
蒋斌的儿子们都被流放,女眷则与杨家女眷下场一样,都被发卖了。
对于蒋斌这个人,苏惟生原本心里是有些复杂的——他并没忘记当初杨智想阻他功名之路时那声善意的提醒。
只是刚刚萌芽的感激也在许叔等人丧命、苏茂谦受伤时蒋斌对杨家的包庇中烟消云散了。
见几个小辈都默然不语,杭知府肃然道,“蒋斌并非大恶之人,得此下场皆因一个‘贪’字!穷并不代表你有理,出身寒门也并不代表起了贪念就是名正言顺!”
说着严厉地看着三人道,“我叫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将来若有幸为官,绝不能蔑视人命、残害百姓,绝不能做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若是做了,就算是我的亲儿子,本官也绝不会手软!”
“是”。三人对视一眼,郑重回答。
“父亲,我听说蒋斌到平宁县任职是杨同知举荐的,这回出事,寿王没保他?”
杭知府皱眉,“脑子怎么长的?怎么跟你师弟一样笨?”见苏惟生若有所思,便道,“你有何看法?”
苏惟生冲二人做个鬼脸才转向杭知府,“晚辈也不知说得对不对。”
“但说无妨。”
杭知府先前给他们讲过蒋斌的履历——于先帝驾崩的头一年中了同进士,因没有门路也没有银子打点,连个最基本的县令职都没谋到,最后被打发到了博阳府辖下平宁县做了个微末的八品县丞,一做就是六年。
他自身能力并不突出,也不爱揽权,所以与两任县令相处得都不错。
就是在他做县丞的第五年,县令杨德旺被贬至西杭府,胡县令到任。但这位至今让平宁县众人交口称赞的胡县令却只任职一年多,便寻门路调走了。
而在这一年里,神通广大的杨德旺,只用了半年时间便借“剿匪”之功重新升回了县令之位,一得知老家胡县令有调任之意,便借寿王与杨太妃之力,向吏部举荐了蒋斌。
不过是个七品县令之职,吏部如何会不给深受熙和帝宠爱的寿王的面子?直接就应下了。
想到这里,苏惟生道,
“杨同知,也就是当初的杨县令举荐蒋斌,怕就是看中了他的性子——有这样一位县令坐镇平宁县,清和镇杨家何愁不能安枕无忧?如今杨家倒了,蒋斌办事不力,又没有别的用处,倘要保他,说不定反会惹得自己一身臊,杨同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寿王或杨同知若真看重蒋斌,又怎会任其做了十一年县令而无动于衷?蒋斌此人,不过是枚弃子罢了。”
“不错,”杭知府赞许地点了点头,“何况杨德旺刚因杨建棠之事被下旨申饬,短期内都得把脖子缩回去!事不过三,他要是再犯什么错,陛下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不过……陛下也太仁厚了些……”
仁厚?苏惟生偷偷瞅了杭知府一眼,这位在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骂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