癞痢头原本还无动于衷,听到后头却再也忍不住,儿子的六指有不少人知道,左耳上的小痣却不显眼。
村里人向来避他如蛇蝎,从不让自家子女与他儿子玩耍,除了他跟妻子,谁能如此细心,注意到一颗隐蔽的小痣!
想到这里,王癞子便一骨碌爬起来捡起地上的画像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嘴里念念有词,“不可能……不可能……”
随后瞳孔瞬间睁得老大,直接冲过去一手抓住栅栏,“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小畜生,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苏惟生后退一步嫌弃地扇了扇鼻子,“动汗毛干什么,小爷还嫌臭呢,要动么,自然得动要紧的地方。你说是吧,王癞子?”
王癞子把栅栏摇晃得哗哗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敢!”
“人在我手上,我有何不敢?不过你也知道我们书香门第的,不喜欢脏了手。要是你死活不肯配合,回头就把那娃儿手脚一剁、舌头一割、眼珠子一挖,扔去街上当乞儿如何?”
苏惟生煞有介事地摸着下巴自言自语,
“嗯……不好不好,扔到街上未免有碍观瞻,还是扔到深山喂狼吧?虽然没几两肉,应该也够幼狼饱餐一顿了。如此一来,便是报到官府,也没我什么事儿啊!”
“闭嘴!你闭嘴!”
苏惟生却置若罔闻,掏出镯子跟玉佩放在手中细细把玩,
“还有你媳妇儿,生得倒是不错,卖进最低等的窑子怎么样?对了,陈二狗孤家寡人,倒是没什么,只是有个相好的寡妇,还怀着身子呢,也不知是不是你的种,要不回头把肚子剖开帮你验一验?葛旺,你家那瞎眼的老母亲上马车前还嚷嚷着要等儿子回家呢,你说一个老婆子,送去哪里最好?要不跟王癞子家那小崽子就个伴儿吧?”
慢悠悠地说完,便将玉佩和镯子顺着栅栏塞了进去。
其余两人忙把东西抓在手里打量了半天,随后便再也无法平静,均目眦欲裂地冲上前来用力捶打栅栏,恨不得把眼前这歹毒的少年生吞活剥。
那狱卒听见这头动静忙跑过来,却被小柱拦在了半路,只好高声喝道,“嚎什么嚎!嚎丧呢!都给我老实点儿!”
苏惟生充耳不闻,笑吟吟地看向脸色越来越白的三人,“怎么说?”
葛旺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我娘,真在你手上?”
“你猜。”
陈二狗与王癞子也俱是腿一软跪倒在地,后者将头抵在栅栏上,“你想让我们干什么?”
陈二狗大喝一声,“癞子!”
王癞子抹了把脸,“二狗,那是我儿子,亲儿子!唯一的儿子!这次我跟你们出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儿子过上好日子,运气不好,栽了,老子认,可我不能让儿子也跟着下地狱!”
他王癞子不是啥好东西,从小偷鸡摸狗、偷抢打砸、偷看寡妇洗澡的事儿都没少干,可自从有了儿子,就收心了。只是攒的银子很快就花光了,他没本事,大字不识一个,名声又不好,做苦工都没人要,日子实在太难过了!
是老大叫上他们说最后干一票,然后拿着银子远走高飞,谁想到就被抓了呢!
陈二狗一咬牙,“说好带我们的家人一起走,却只顾自己逃命,没义气的东西,老子瞎了眼看错人了!左右都是死,能保住我那未出世的儿子,这买卖不亏!你说吧,要我干什么!”
葛旺垂着脑袋没有说话。
苏惟生道,“若我说,要你们翻供呢?”
葛旺登时冷笑道,
“小王八羔子,把老子当枪使呢!眼下老子家人在你手上没错,可要是翻了供,你能保证将所有兄弟,还有那出银子的人全都绳之以法?我那老大对手下的情况了如指掌,但凡漏掉一个,我娘还是难逃一死!他、他!”
指了指王癞子与陈二狗,
“他们的家人也一样!你有那能耐护住他们吗?”这些富户都是没心肝的,还能指望他们派人寸步不离地把人护好吗?
苏惟生叹了口气,他也只是试探而已,况且即便是翻供,蒋县令怕是也有法子遮掩过去。罢了,
“那么,就说说你们知道的吧。跑掉的那些都是什么人、他们的去向、以及与幕后之人来往的所有细节。只要句句属实,我保证将人毫发无伤地送回去,再奉上一笔银子。”
“我先说吧。”王癞子喘了好几口气,待平静下来才慢慢开口。
他们三个,另外还有七个兄弟,都是吴山村的闲汉,从小就不干好事儿的那种。
有一回劫道踢到了铁板,被一个人单枪匹马打了个落花流水,然后又被收作了小弟。那人就是他们口中的老大,龙哥。
此后有龙哥带着,专往那等偏僻的官道上蹲守富户,也得了不少银钱。
王癞子就是那会儿成亲的,如他所说,生了儿子之后就想积点德,不想再害人了,就退了下来。
可是后来日子难过,陈二狗他们都看在眼里。就这个月初,兄弟几个又找上他,因报酬实在丰厚,就答应了。
龙哥带他们踩过点,就在那条小路上动手,杀完人龙哥去找接头人取剩下的银子,其余人回村接上各自家人再一起离开。
“去哪里?”
王癞子想了想,“龙哥想带我们去北原郡,那里离他的家乡很近。穷乡僻壤的,南方的官府不会追到那么远,地价也便宜,说是用这些年攒下来的银子置上百十亩地,再娶个媳妇儿安生过日子。”
北原郡地处东北,距南陵千里之遥,这领头的确实会选地方。
“龙哥家乡在哪里?全名是什么?”
王癞子摇头,“不知道,龙哥没说过。不过我们几个私下猜测,他犯的事儿比起我们只多不少,定是早见过血的。”认这位老大之前,他们就是劫些钱财,并未害人性命,后来么……
“龙哥加上你们兄弟十个,别的同伙呢?”
“龙哥带来的。我们没进过镇上,都住在十里外的破庙里,龙哥带着另外四个兄弟倒是去了不少次,每回都能带些好吃好喝的回来。另外的十三个人是龙哥昨天一大早带出来的,也没介绍名字,好像是雇主另找的人,会合之后就去那条路上埋伏了。不过那些人跟我们不一样,都有些身手,衣裳也都是上等的棉料子。”
那种料子王癞子在手头宽松的时候也穿过,自然一眼就能看出来。既然已松了口,他也没再藏着掖着,把原本几个兄弟的情况都交代了个清清楚楚,包括姓名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