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一愣:“你这话说的,怎么像是自己造自己的反……”
“不是不是,我是说,让他们自己蜕变,用利益引导他们自发地反对旧模式!”傅斯年耐心解释道。
“你看哈,士绅圈地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免赋、有钱赚吗?而且土地还有一个属性——稳定。”
“与国同休,只要大宋存在,土地就能一直产生收益。要是找一种能替代土地的投资,就能有效抑制土地兼并。”
“官家想想看,士绅除了买地,最愿意做的一种投资是什么?”
赵佶琢磨了一下,试着问:“放钱?”
“没错!放贷吃利息,是另一种相对稳定的收益,因为士绅们掌握着百姓所不具备的武力,所以他们有能力经营这种生意。官家想不想反过来吃他们的利息?”
“不可能!他们的钱自己都花不完!窖藏多年,连串钱的绳子都烂掉了。这也是我大宋发行交子的原因——不管铸多少钱,也不够他们一直这么存的!”赵佶回答的斩钉截铁。
“刺激他们花呀!美酒美食不用说了,绫罗绸缎要不要穿?豪宅广厦、古玩玉器想不想买?”
“而且官家还要以身作则,引导大宋的潮流!同样的东西,咱给它打上个标签,官家用了都说好的东西,价格比一般的贵些是不是理所当然?”
傅斯年甚至把奢侈品的概念都刨出来了。
赵佶若有所思:“但大部分富人还是理智的呀,只有衙内们才会这么干。家主要为一家大小考虑,不会胡乱花钱的!”
“那就引导他们把钱拿出来!以朝廷的名义遍地开钱庄,钱存进去就给利息!存一年什么都不用干,白得三四分的利,这项收益是否诱人?”
今天索性就拿出点狠活儿,银行是金融行为的根基,北宋的商业都这么发达了,必须得有!
“年哥儿你糊涂了?利息谁来出?你是不知道那些人多有钱!真要这么干,单是付利钱,我就得赔个底掉!”
哈!天下奇闻!
开银行还有赔钱的?
那是天底下最赚钱的买卖!
接下来,傅斯年详细地讲述了银行盈利的基本流程。
赵佶听完脑子有点乱:“你等会儿,让我捋捋*朝廷收了民间的钱,然后拿去钱生钱,赚了的付利息、还有剩余……”
“那我就不明白了,总得有人出钱啊?按你的说法,除了部分货物能卖给番邦,最终还是天下的百姓买账!”
“长此以往会导致物价飞涨,百姓还不得沸反盈天?你这出的什么馊主意呀!”
“不是这么算的,大家的收入也增长了呀!只要朝廷能控制好涨价的幅度,百姓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傅斯年道。
“不对,你这不成!就算真如你所说,岁入虽然增长了,可能买的东西还是那么多,朝廷最终不还是白忙一场?”
傅斯年笑了,赵佶这理解能力可以呀,连购买力都琢磨到了。
双眼放光地凑近赵佶,傅斯年笑得异常奸诈:
“官家,你可别忘了,交子不是金银,那实际就是一张纸!只要控制在合理的发行范围,那玩意还不是想印多少就印多少?
“初期跟金银挂钩,待国力大幅增长后,百姓对朝廷的信心足了,还愁存在钱庄里的死钱不够多吗?”
赵佶又提出了一些担心,傅斯年几乎掏空了脑袋,将本就不多的金融知识详细讲解,慢慢打消了皇帝的担忧。
还真别说,赵佶对别的事不上心,一提到钱,那脑瓜转的飞快,始终都能跟上傅斯年的思路。
最后,赵佶总结道:“行了,我彻底明白了。你的意思其实就是让钱转起来,而朝廷有计划地从中赚取利益。”
“比如朝廷牵头大兴土木,将各类工程包给士绅,士绅再雇佣百姓。这样上下都有钱赚,朝廷其实也不亏。”
“本钱可以用多收的商税填补,还可以印更多的交子。那就剩一个问题了,万一中间出了什么纰漏,朝廷的钱周转不开怎么办?偌大的国家,可不像商号或是小户人家那样,遇到难关可以借贷周转……”
谁说不能?国债了解一下!
傅斯年讲解了原理,税收就是朝廷最有利的保障。
话都说得这么透了,赵佶自身的性格又让他犹豫了。
傅斯年凑近了道:“当然,这些都是需要多年才能见成效的,具体的方法还要慢慢摸索。我今天说这么多,就是想让官家先划一块地方出来做实验。”
“而最合适的地方,不是中原那些民生富裕的地方,而是要找一些落后的地区,比如拓边新得的土地。那里本就底子薄,没什么可失去的,要是成了,不也是意外之喜?”
赵佶最终同意了这个模式:“对,西北各路土地贫瘠,咱们先在那里试试。既然是你出的主意,还得是你自己去实施。不过那漫天黄沙的,你受得了吗?”
“自然条件倒是其次,边境稳定才是重中之重。我想请官家考虑一件事,那就是和西夏的战争,是否还要一直延续下去!”
铺垫了那么多,傅斯年终于说出了最难的那件事。
宋夏世仇,互相攻伐好像已经成了惯性。
如今宋朝占优,想要止息干戈,反倒不容易说服赵佶。
果然,赵佶有点想不明白:“西夏本是中原叛国,征讨不臣历来是我朝的方针,为何你要劝我罢兵?”
傅斯年耐心劝道:“西夏立国已近百年,不管中原承认与否,他们就在那里。”
“如今的形势倒好像东汉末年,西夏时而与我大宋为敌,有时又与辽国作战。官家觉得,若是没了西夏这个缓冲,大宋与辽国又能和平多久呢?”
赵佶点头:“倒也确实如此,但今年西夏一意向辽国靠拢,契丹人对他们也多有偏帮。恐怕即便我们想收手,他们也未必就愿意吧?”
“臣愿为官家分忧!不过在此之前,还真要再和西夏做过一场,让他们彻底放弃幻想,接下来的事就好谈了!”
得到了赵佶的首肯,傅斯年长长呼了口气。
两人聊了快一个时辰,终于如愿获得了一定的权力。
如此可以避免北宋陷入与西夏的战争泥潭,最终被拖垮了财政。
临行前,傅斯年小心地问了一句:“官家,那聘礼的事……”
“少来!一文都不能少!不过倒也不用你个人出,新收的地区三年内税收达到一千万贯,我就算你下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