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琴再次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们竟然查到了付薪?”
傅斯瑰平静地注视着她:“我们会调查你身边的所有人际关系,包括你女儿的生父。”她顿了一下,“付薪身亡的那场火灾最终被定性为意外,但我想,你一定在其中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吧?”
苏雅琴点了点头:“不错,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尝试策划一切,幸运的是,我成功了。”
她迫不及待地和傅斯瑰分享起来:“其实也很简单,那几天付薪正好生病,我劝他请半天假休息,并为他准备好了感冒药。当然,他不知道感冒药早被我换成了安眠药。我等他睡熟之后,借着去洗手间的时间进了他的宿舍,将热得快放入了热水瓶中,然后只要等待就行了。”
许戈忍不住道:“当时,就没有人怀疑你么?”
“为什么会怀疑到我呢?”苏雅琴疑惑地反问了一句,“我去放热得快的时候重新将吃剩的安眠药换回了感冒药,热水瓶和热得快都是他宿舍里原本的东西,十几年前的工厂也不像现在这样遍地是监控探头,厂区和宿舍楼离得很近,我去洗手间的几分钟足够来回了。而且,那段时期因为违规使用电器而引发火灾的事故不胜枚举,大家只会认为这又是一起违规使用电器而造成的意外,最终成为消防学习上的又一个反面案例罢了。付薪的老家在千里之外的甘省,他在永安举目无亲,除了我这个女朋友,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死讯,更没有人会为他喊冤。”
许戈无言以对,面前的女人既疯狂又冷静,既温柔又残忍,像一株盛开在血泊之中的食人之花。
瑰丽,而血腥。
他面无表情却心潮澎湃,而傅斯瑰却仿佛对此免疫一般,连眉毛都没抬一下,继续平静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你们不是一对恩爱的情侣么?”
苏雅琴幽幽地叹了口气:“付薪,真是人如其名,他是个负心汉。”
“他辜负了你?”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在这漫漫长夜、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时候,她不介意与懂她的傅斯瑰多聊一会儿:“那时候我发现自己怀孕了,第一时间告诉了付薪,可是,他竟然让我把孩子打掉!”
她的呼吸声加重,瞳孔微微放大,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表露愤怒的情绪:“他一会儿说自己还年轻,还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一会儿又说自己穷,没有钱娶我。呵!都是借口!孩子是我血脉相连的亲人,也是他的骨血,他怎么可以如此冷血地说出要将她打掉的话!”
许戈忽然有了一种匪夷所思的感觉,杀人不眨眼的苏雅琴竟然也会去指责别人的冷血。
傅斯瑰轻轻颔首:“我明白了,付薪对孩子的态度,让你认为他‘背弃’了你,他对你的爱消散了。”
“是呀。”苏雅琴露出温柔又坚定的神色,“从他说出‘打胎’两个字起,我就决定要杀掉他。他不欢迎孩子,不喜欢孩子,与其让他漠视憎恶着我的孩子,还不如直接让我的女儿生下来就没有父亲。”
既然不爱,不如没有。
傅斯瑰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看来原生家庭带给她的烙印比她想象得还要深重。
“说一说高瑞森吧,你杀他的动机是因为他有外遇了么?”
“是啊。”苏雅琴悠悠地叹了口气,“我无法容忍男人背叛我。”
“我有一个疑惑。”傅斯瑰微微露出不解的神情,“无论是对你父亲还是对付薪,你都采取了让他们死于‘意外’的方法,可是对高瑞森,你却采取了如此高调的谋杀手段。这是为什么?做为他的枕边人,你应该有许多办法让他死得不引人怀疑吧。”
苏雅琴还未回答,她已上前一步,刚刚的疑惑化为循循善诱:“这些年,你的病情加重了,是不是?”
苏雅琴的呼吸陡然加重。
傅斯瑰更进一步,嗓音低沉温和令人信赖:“你发现你苦苦追寻的婚姻和爱情已经无法再治愈你的心理疾病,你不断在向深渊滑落,濒临失控。直到高瑞森的出轨宛如导火索一般点燃了你,你迫不及待地要用火焰和鲜血慰藉你干涸的心灵。你用高调的手段谋杀高瑞森,那是你送给自己的烟火秀。”
她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一方面她很想大声驳斥对方,可是一方面她又隐隐觉得傅斯瑰说得对……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深刻地审视自己的内心,她害怕自己会被内心的黑洞所吞噬,最终变成一个没有理智的怪物。
她双眼发直、目光呆滞地直视着前方,好像在看傅斯瑰,又好像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
而就在她神情恍惚的时候,一道黑影蹂身扑了上来,将她扑倒在地。
却原来是许戈趁着她和傅斯瑰聊天放松警惕的时候,一点一点地缩小了彼此之间的差距。直到此刻,她精神恍惚之时,已经将距离缩小到五步以内的许戈果断行动,成功制住了对方。
苏雅琴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就要打开打火机。二人纠缠在一起,她身上泼洒的汽油沾染到了许戈身上。
苏雅琴的右手一直死死地握着打火机,仿佛只要她纤长的手指轻轻一按,就可以点燃一切。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按住了她。
苏雅琴惊恐地发现她的手完全动不了了!
那只按住她的手掌看似瘦弱,可却十分有力,在它的钳制下,她连弯一弯手指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完成。
那只手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她紧紧握着的手指,慢慢地抽走了她掌心的打火机。
在绝对力量的压制下,她完全无法反抗。她不甘心地又踢又咬,绝大部分都招呼在了许戈身上。
终于,那枚小巧的打火机到了傅斯瑰的手里。她把玩了一下,站到了一个安全的位置,冷漠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苏雅琴:“你一生都在追求爱,可你从来都没有‘爱’这种能力,你不爱你的母亲、丈夫和女儿,你只是一个反社会人格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