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济顿时被震惊得一愣一愣的。
陆瑜请求致仕?
这还是老子认识的那个天下读书人之首的礼部尚书吗?
虽然陆瑜的才华当不起这个天下之首,但他这个尚书位置就意味着他在读书人中的地位。
虽然科举改革了,但改革后的科举,还是要经过礼部的——国子监改革成教育司后,依然隶属于礼部,要不然就该叫教育部了。
所以陆瑜的地位依然很高,而且又是宣德、正统、景泰、广安四朝老臣,他在天下的守旧读书人心中的分量可想而知。
现在他要致仕了……
朱见济不得不对大明长城于少保竖个大拇指。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自己到燕山去踏青半个月,回来之后,于少保不仅说服商辂宴请中枢臣子以安抚董方和其他老臣,甚至还让陆瑜请求致仕了。
大写的服气。
当年一直坚持让于少保在京畿养老,真是明智之举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之前一直希望陆瑜致仕,但现在董方和陆瑜的接连致仕,反而让朱见济心里有点不舍。
沉默了一阵,“陆尚书,其实土改还要几年,估计得打完日本,要不,你再在礼部的位置上,为家国为百姓,再辛苦几年?”
陆瑜笑了笑,“老臣老朽,当有自知之明,如今大明风华正盛,需要更多能适应时代的新思想,理该让年轻人来施展才华了,之前老臣一直不致仕,是老臣狭隘了,多亏了于少保一语惊醒梦中人。”
朱见济也叹道:“可叹我朱见济如此之愚钝,竟然一直以为陆尚书是为了守旧读书人和地主集团的利益才不致仕,也多亏了于少保,才让我知晓,陆尚书一直留在京畿,是为了我大明的国泰民安啊!”
当皇权和守旧读书人、地主集团、勋贵集团因为土改发生矛盾后,陆瑜才是那个最适合站出来斡旋的人,让双方可以很好的“谈判”。
一个陆瑜不够,可以加一个董方。
所以陆瑜和董方一直不致仕,确实是用心良苦了,而且还要背负着被广安帝朱见济误会的压力,实乃大明之肱骨重臣啊。
听到朱见济这么说,陆瑜也感触万分。
眼里看着年轻的广安帝陛下,有尊崇,也有长辈对晚辈的宠爱,笑眯眯的道:“微臣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陛下分忧罢了,可惜,时不待我,老臣确实老朽至极了。”
执意要致仕。
又道:“好在这几十年下来,陛下之文治武功已卓然青史之帝王序列,如今才过而立之年,还有众多的宏图壮志尚未施展开来,而且陛下之能力和品行,朝野上下无不赞誉有加,所以老臣也能放心的回故乡颐养天年了。”
朱见济心里越发有些难过。
人多是这样。
失去的时候,才会觉得心里不好受。
沉默了许久,忽然冒出一个想法:“陆尚书,想要致仕的话,也行,不过还想请陆尚书站好最后一班岗,完成你礼部的一个职责,也是我的一个老大难问题。”
陆瑜不解,“还请陛下示下。”
朱见济到:“方才你也说了,希望太子尽早辅政,以熟悉国家朝堂的运转和政事的裁决,可我家那兔崽子……这些年他和朱佑桤两个人,就整个一混世魔王,根本没有辅政为他老子分忧的想法,你看,礼部这边要不要走个正规流程,把那兔崽子弄去顺天府去?”
陆瑜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太子殿下这作风,不是和陛下当年一样么。”
你当年也是个混世魔王啊。
敢在乾清殿撒泼的主,还能把景泰帝吼得一愣一愣的,该说不说,广安帝陛下确实有这个资格撒泼,独生子嘛。
哪怕后来朱见津出生,也影响不到陛下的储君地位。
而现在朱佑桢也是一样的待遇。
话说回来,老朱家的老子大多都是这样,比如懿文太子朱标,当年朱标储君位置之稳固,就差太祖逼迫着朱标去登基了。
后来的朱瞻基、朱祁镇、朱见济、朱佑桢,几乎都是如出一辙。
朱见济道:“所以现在很头疼啊。”
陆瑜道:“既然如此,那老臣就站好最后一班岗,毕竟这本来也是礼部的职事,如果能让太子殿下尽早收心熟悉朝政,乃是我家国之幸啊。”
忽然又笑乐,“陛下,太子殿下已经过了十三岁了,是不是可以考虑太子储妃的事情了,此事按照规制,也是礼部职内事。”
朱见济压低声音,“太子储妃的事情,后面再说,朱骧家的闺女很受白鲤喜欢,这几年经常被宣进宫来,陪朱佑桢和朱佑桤两个兔崽子看书,感觉会是白鲤心目中的儿媳妇。”
陆瑜愣了下,“太子殿下也喜欢朱珺?”
朱见济一脸无奈,“难就难在这里,听皇后的意思,好像不止的朱佑桢喜欢朱珺,朱佑桤这兔崽子也有点喜欢朱珺的意思。”
陆瑜:“……”
朱珺只有一个,那陛下你这个当父亲的怎么能把这碗水端平?
旋即道:“此事还是要尽早解决了,太子殿下和中南王殿下兄弟情深,但迟早一个是地方藩王,一个是大明君王,如果因为这点事,两人心怀芥蒂,怕是会留下隐患。”
朱佑桢被立为储君后,朱佑桤和朱佑槟先后封王。
齐王、赵王、晋王、楚王什么的,都有了,汉王一脉倒是没了,但汉王朱高煦是造反被砍脑袋的,所以不吉祥。
最后朱佑桤封中南王。
藩地中南半岛。
这可不是藩王封号地位高低的问题,这是很高了,因为整个中南半岛都是他的藩地,当然,现在只是挂个闲名而已。
不论是朱见济还是朱佑桢,都不可能让某一个人成为中南半岛的王。
那就是藩王割据了嘛。
朱佑槟封的朝王——没有翻地。
但用意已经很明显了,以后他的藩地是朝鲜。
朱见济道:“就依陆尚书之言,你先去操作了太子辅政的事情,至于朱珺这丫头,朕去找他两兄弟谈谈心再决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