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远处传来锋利的剑意令五名打算联手援助空冥的天人身子不可遏制微微一滞,然后两人猛地抬头看过去,调转了方向,以一左一右的态势偏转奔向了王安风那边。
剩下的三人则不抬头动念,仍旧朝着太上和空冥的方向杀过去。
王安风将远处发生的一起都收入眼底,抬起手中神武剑,握剑的手坚若钢铁,猛地蓄势横斩,三尺长的剑锋震颤,从剑身剑刃上震荡出了一股剑气,剑气又汇聚成了风暴。
如同起于青萍之末的暴风,瞬间扩散,带着磅礴的大势从天上坠在地上。
两名天官被气机震荡着朝着一侧退开。
他们本应该沉稳如同山岩的心境再一次剧烈波动。
又一个?
而且竟然如此年轻?!
心中念头剧烈波动的时候,王安风已经穿过了两人的包围,他右手手腕猛地抖动,然后朝着前面甩出去。
剩下三人中,最为高大而气势雄伟的天将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他本来像是往前射出去的弩矢,或者扑食的野狼,这个时候动作却猛地滞空,然后整个人猛地朝后面飞出丈余的距离,重重坠在地上。
他的喉咙被神武剑钉穿过去。剑身上带着的力量抵消了他前冲的趋势,甚至于还带着他朝着后面飞出了不短的距离,神武剑上燃烧着出自百越国麒麟的不灭火焰,不断灼烧着。
与此同时,在太上被合围之前,王安风已拦住了最后两人,左手抬起,一下扣住了左侧灵官的手腕,右手下压,将右侧之人手中兵器硬生生压下了三寸,磅礴无匹的力量一下将两人的动作遏制住。
然后口中低喝,内气流转,引动气机,伴随着金色佛钟浮现,一连十声钟鸣不断回荡,磅礴的气势令整个大地似乎都晃动了数次,劲气被压迫,形成仿佛激流和云雾的状态朝着前方涌动过去。
两名天人不得不驻足。
然后他们就看到太上的左手并起仿佛一把刀一样破开了空冥的心口,刺穿了这位天人的心脏,从他的背后穿出来,鲜血涌出来。在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掌上流淌着,在空冥白色的衣服上留下痕迹,然后直接将大片的衣服打湿。
老人右手用力,捏碎了他的喉咙,慢慢抽出自己的左手。
空冥的身子最后抽搐了两下,像是一条被捞出水面暴晒的鱼。
这个先前高高在上的天人软软倒在了地上,老人的身子晃动了下,有些脱力,脸上满是疲惫之色,王安风背对着太上,口中道一句得罪,右手张开,神武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啸,倒飞回了他的手中。
然后反手两剑,这把绝不输于道门一系的神兵绽出流光,剑锋一息数十次的劈斩落在捆仙绳上的同一个点,终于撕扯出了一个缺口,原本死死捆着,几乎要勒入老人血肉肌骨里的绳索一下松开。
太上鼓出余力,将那松开的绳索撕扯开,绳索仍旧在他手上放出流光,勒出了道道伤口,但是太上却似毫不在意,满是鲜血的手像是扔垃圾一样,把这件神兵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然后恶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最后似乎仍不解气,伸出右脚用脚尖在捆仙绳上碾了好几次,直令一根金晃晃的绳索沾满了灰尘,混合着空冥的鲜血凝结成了极污浊的血土块,方才收手。
在失去了捆仙绳的制衡,以及修为最高的空冥之后,五名天人完全不是王安风和太上两人对手,几乎可以称得上轻而易举被击溃,在薛琴霜护着张听云和东方熙明两人来此之前,最后一名天官被太上一手按在了天灵上,劲气崩裂,震地脑袋里面成了一团浆糊,软软倒在地上。
原本算是个不错地方,此刻一下变得肃杀起来。
太上俯身在死去的天人身上翻翻捡捡,脸上的神色越发凝重,最后站起身来的时候,面上已经是一片阴云,王安风将神武剑挥手散去,想到方才用以心印心的法门探知出的消息,道:
“前辈,方才那人说,他们是天人?莫非……”
太上叹息一声,道:“你已经知道了?”
“不过以你此刻的实力和天赋,便是不知,我也应该讲与你听了,这段历史总还是得要告诉你们才行……”
他的声音顿了顿,然后沉声道:
“不错,确实是天人。”
王安风心中早已经有所预料,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倒是令老人有些惊异,他摸了把胡子,又叹息道:
“但是这些天人,却绝非是在中原流传的仙人之类。”
“在距今起码三千年前,他们本应该和我等一样,你既然曾经在扶风藏中呆过一段不少时间,那么可听说过建木?”
王安风点头,答道:
“建木生于天地之中,高百仞,众神缘之上天。”
太上道:“是啊,三千余年前的天地本没有什么上天与人间的分别,在现在天京城的地方,原本生长着一颗通往天上的建木,在我们道门最古远的记录中,那个时候,七品的武者们就可以带着干粮和水,尝试着通往天上。”
“我们能够看到天上的云海,站在高处,看到四野如同平地一样。”
“天上的人又格外喜欢东方的景致,来来往往,没有断绝,我们是行走在大地上的人,他们是行走在天上云雾中的人,后来,天上的人开始觉得自己本就应该高高在上。”
“人与人之间都会因为产生种种的误会而刀剑相向,更不必说天和地如此遥远的距离,有时候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发展成生死的仇敌,天人有着漫长的生命,人虽然不如天人长寿,却敏锐好战,极为刚强。”
“天和地的战争从遥远的时代就已经开始了。”
“他们砍伐了建木,断绝了人类往上的可能,他们派遣天上的战将下到人间来,参与操控人的战争。他们打穿了天上的湖泊,让大地连年雨水不绝,那时候年年都又亿万顷的湖水从不周山上倾泻下来,淹没大地,形成海洋,东海因此比起千年前的记载扩大了许多。”
“最终一名大宗师怒撞不周山,才让这根几乎接触到天空极限的山脉崩裂。”
“那一日云上燃烧着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赤色的光羽几千里的人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伴随着大宗师濒死时候的大笑声音,几千几百的天人从天上跌下来,他们燃烧成灰烬,像是坠落的星星,那就是星垂。”
老人的语言平淡而寻常,却有一种古朴的浑厚。
“五百年后,他们再次回来了。”
他看着那些天人,俯身给空冥整了下衣领,道:
“虽然彼此是敌人,但是,终究也曾经在太古时候,一同在大地和天空上并肩,死则死了,可还是要给些敬意。”
王安风看着老人身上的鲜血,那是刚刚和天人交手留下的伤口,诚心道:
“前辈心胸广大,晚辈敬佩。”
老人笑了笑,正欲说话,动作突然微微一顿,右手手指竖在唇边示意王安风噤声,侧着耳朵听了听,突然神色一变,有些手忙脚乱将几具尸体拉起来扔到树林里,抓起晶莹剔透的神剑天无邪塞在怀里,然后撩起道袍下摆,把死的尤其凄惨的空冥一脚踹飞十几丈,稳稳落在了那堆木头里,再看不见。
王安风:“……”
太上周身气机一震,周身淤血被震散消失不间,看上去和先前没有两样,几乎是他才完成这一些列的事情,伴随着熊罴的低吼声音,黑熊从林间奔出来,背后跟着马车,薛琴霜在马车上冲王安风有些抱歉一笑。
太上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已经凑到了黑熊前面,看着坐在黑熊背上的徒弟,笑呵呵摸了摸张听云的头发,道:“听云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去弄碗阳春面吗?打完了架,那还得多吃些好的填填五脏庙才成。”
张听云没有说话,老人又从怀里掏出那把轻灵长剑,满脸得意比划了一下,道:“来来来,听云看看这把剑。”
“名字叫做无邪,比起来其他神兵,能放能收,能够弄出百里气象,也能把百里气象融入一剑里,算是不错了,你一直都没有配剑,那不行,这把剑还成,勉强用用。”
张听云看着笑容满面的太上,沉默了很久,然后什么都没有说,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也好像什么都知道,伸出手,握住了剑。
被太上以内力压制的神兵天无邪震颤一声,散出一声剑鸣,然后不再抗拒,安安静静被小姑娘握在手中,剑身上流动着蒙蒙的光。
太上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轻轻说道:
“真乖……”
他看向冲着自己微微抱拳的薛琴霜,点了点头,几人稍微收整,离开了这一处地方,薛琴霜,张听云和东方熙明在车厢里面,老人说要出来透透气,和王安风坐在马车车厢外,王安风驱车,那头黑熊则紧紧跟在马车旁边。
太上靠着车厢,听得里面东方熙明的声音里混着张听云简短的回答,长呼口气,放松下来,老人抬手喝了口酒,看着前方景物朝着两侧退开,道:
“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
“不周山。”
“哦对……不周山,不过之后也没有多少可说的了。”老人的神色平和,道:“当年大宗师撞断不周山以后,天上和地上就没有了联系的方法,慢慢地像是两条平行的河流,他们想要再如同千年前那样参与人的战争,需要在这里一个不断释放特殊灵韵的标记,来定位两个世界的距离。”
“五百年前的是蓬莱岛,但是现在估计打算用其他的法子。”
老人回头看了一眼车厢,道:“听云儿体内有昆仑的气机,老道也把那道符给捏碎了,而东方家的这个孩子,她的命格已经被高人花费大力气遮掩过,不必担忧,她已经安全了。”
王安风自这两句话里听出了潜藏的意思,神色微微变了下,道:
“前辈所说,天人的打算是,以人为道标?”
太上点头,正想要打趣一声反应不错,却见到王安风脸色有些难看,微微一怔,旋即亦是猛然色变,右手抬起抓住了王安风的肩膀,一双眼睛直直看着他,道:
“你还知道有其他特殊体质的人?!”
王安风脸色有些难看,点了点头,道:
“有一名天生能够看到天机流转的孩子。”
“而且,也是道人。”
………………
微明宗山门处,素来懒散的慕山雪撞直接撞破了山门,甚至于将两个道士装得朝后跌倒在地,他满脸慌乱,冲入了微明宗的内殿。
慕山雪的怀里抱着眉目清秀的小道士。
小道士的双目紧紧闭住,仿佛已经陷入永远不会苏醒过来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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