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3
林寻白飞一样冲过来,一把夺下老六的手枪,扶住地上的萧侃,鲜血像汩汩而出的泉眼,从她小腿不断冒出,瞬间浸湿脚下的沙土。
“快去拿绷带!夹板!”
林寻白大吼。
燕山月急忙向停车的入口奔去,可她脚底有伤,方才又受了惊吓,三步就摔到在地,还是胡金水一个使劲甩掉陈海,忙不迭跑过来,“我去拿!你先压住伤口!”
林寻白一把扯下燕山月脖子上的纱巾,窝成一团堵住枪眼,老六用的枪口径小,子弹没入萧侃的小腿并没有贯穿而出。
至于骨头……
他还不能确定。
白色的纱巾吸满红色的液体,一滴滴往下落,他两手并用按压止血,左臂一出劲,伤处也是血涌不止。
“快!按住她的股动脉!”他咬牙指挥燕山月。
萧侃疼得几乎晕厥,冷汗扑簌簌地滚落,她抽着气,断断续续地对林寻白说:“老、老六……先把他捆起来,他也不能死……”
她的话在理。
老六暂时起不来,不代表没有危险性,他若是失血而亡,林寻白多多少少会有麻烦。
但林寻白哪有心思管那些!
他朝旁边乜了一眼,老六侧躺在血泊中,疼得无力动弹。
“他死不了!”
“万一呢……”
她艰难地吐字,紧紧捏住他的手臂,用坚定的目光告诉他——她能忍得住!
“妈的!”林寻白忍不住朝远处骂道:“你们来点人啊!”
众人幡然回神。
这样的场面谁都没见识过,谁也没预料过,郑飞率先跑过来,只看了一眼满地的鲜血,直接晕了过去。
周正言稍微镇定些,他与田媛搭手,从林寻白手中接过萧侃。
林寻白匆忙起身,掏出手铐,掰住老六的手腕,他的右肩被子弹打穿,痛得放声嘶吼,失血的情况确实比萧侃严重。
旁边半垛矮墙后,一个衣衫狼藉的女人慌慌张张地冲出来,像一滩没骨头的泥,瘫软在老六身上。
“老六、老六……”
林寻白一把将她揪起,不用看也知道是李梅。
“你先让开!否则他真的会死!”
对于这样的人,他实在没有半分同情与耐心。
李梅被他一拎一摔,差点撞到萧侃,燕山月连忙抽出一只手将她推开,李梅一扭头,正对上萧侃惨白如纸的面容,吓得哇一声摔坐在地。
没人有空搭理她。
胡金水提着两个大药箱疾驰而来,身后跟着满脸震惊的陈恪,他不过是走开了一小会,怎么就……
“绷带、止血带都拿来了!要怎么弄?”
胡金水把急救用品一股脑地倒出来,枪伤不同于其他,他从未处理过。
林寻白手里扣着老六,分身乏术。
“我会,我学过外伤急救!”陈恪撸起衣袖,帮林寻白按住人,“你去管萧侃,我和胡导处理这个。”他不知道老六是谁,却也明白眼下的首要任务是止血救人。
“你可以吗?”
“他是贯穿伤,要用纱布填塞伤口,再……”
“好!”
林寻白当即撒手,抓起一把东西扑向萧侃。
快刀割开她的裤脚管,露出小腿上暗红色的枪洞,时间分秒必争,他直接拧开酒精瓶倒上去。
“啊啊……”
萧侃差点把后牙咬碎。
林寻白知道这有多疼,也知道她有多能忍,这让他心如刀绞,“马上就好……”他颤抖着将纱布叠成厚片猛压上去,“对不起,对不起……”
他胡乱地安慰她,更多的是愧疚与自责。
老六的枪口当时对的是他,是萧侃替他挡下这颗子弹——为了确保他能击中老六。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是她一向的行事风格。
林寻白快速用绷带缠上她的小腿,再用夹板固定好,血没有再涌出来,他松下半口气,打横将她抱起,径直向古城外奔去。
“快打救援电话,叫直升机!”
不知是他也失血过多,还是一下子起猛了,他眼前骤然一黑,膝盖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
应急救援用的直升机是贝尔407,除了两个机组位外,还有五个乘客位,三个伤员不必多说,另外两个位置给了陈恪与胡金水。
一个会急救,一个够强壮。
巨大的螺旋桨将戈壁的沙石卷成灰黄的漩涡,半晕半醒间,萧侃的腿伤已经疼麻了,她甚至有些感觉不到小腿的存在。
胡金水坐在后排控制老六,憋不住问:“你们到底是在哪儿认识的这种人?”
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好好的来一趟楼兰,怎么还搞出枪战了呢?!
萧侃喘着气回答:“去武威……打听壁画的下落,被他绑架过……他是个人贩子……”
“这死皮不要脸的烂怂,居然还是个拐子!”
胡金水当即骂骂咧咧起来,一串一串的方言萧侃听不太懂,倒是身旁的陈恪说了一句:“你就这么想找到壁画?”
她点头应道:“是。”
她就是这么想找到壁画,就是这么想弄清真相。
不远千里,不畏生死,不惧前路。
陈恪怔怔地看向她。
三千米的高空上,楼兰古城逐渐远去,整个罗布泊也变成沙海里的一只“耳朵”。认识她有大半个月了,期间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历历在目。
而她就是那么执着,就是那么坚定。
一阵长长的叹息声后,他说:“行,我可以把机会先让给你,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找到壁画后……”
直升机在空中转了个方向,旋翼的破空声震耳欲聋。
萧侃疑惑地睁大双眼。
***
两小时后,他们顺利抵达哈密,林寻白在降落时醒来,反而是老六因为伤重陷入短暂的休克。
目送萧侃进了手术室,林寻白放心地去外科诊室缝伤口。
打完破伤风,当地警方也及时赶到,双方一交流,这才知道老六出现在楼兰的原因。
原来那次他与萧侃报警后,武威的警察确实去了细儿沟抓人,然而在人贩子泛滥的区域,执法往往有难度。
村民的阻挠、反抗,让老六和李梅趁乱逃走。警方发布通缉令后得到线索,二人流窜至敦煌,加入了一伙盗墓组织,此后便失去踪影。
没成想是进了罗布泊。
“我估计,那伙土耗子把他们送去楼兰是踩盘子用的,想趁保护站巡查有漏洞的时候,去古墓群下手。”其中一位刑警是从武威来的,叫朱志良,也是此次抓捕行动的负责人。
这与林寻白之前的推断相吻合。
盗墓贼,不是一般毛贼。
老六入了这行,等于是从一条黑道换到另一条,无论是刀尖舔血,还是拿枪搏命,都不足为奇。
“这次抓到他们夫妻,没准能顺藤摸瓜找到那群土耗子。”朱志良如是说。
换而言之,那伙盗墓贼还逍遥法外呢。
这不算是个好的消息,真正的好消息是,警方顺着老六和李梅抓到了他们的下线。
“你是说刘三?”林寻白问。
“对,抓了刘三,还有一个瞎眼老头,叫窦万章。”
“窦叔?”
“好像是,刘三是那么叫他的。”
“等等……”
林寻白有点糊涂了,自己与萧侃被围攻的时候,窦叔算是出面解围的人,而且他一口一个阿弥陀佛,抓人贩子怎么会把窦叔也抓了呢?
朱志良啧啧嘴。
“那你可小瞧他了,甘肃之前有一伙规模极大的人贩子,光拐子就有七八路,遍布青海、甘肃和xin疆,一条产业链横跨东西,拐来的妮子盘儿亮的卖去沿海地区坐台,不咋样又不咋老实的,就捆到山区给光棍下娃,做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林寻白越听越耳熟,当初拐卖沙雪的那伙人不也是这个操作吗?
“是啊,他们二十多年都是一家,后来才慢慢拆伙,之前抓的那一路主要活跃在酒泉,这次抓的在张掖和武威。”
“那窦万章呢?”
“他是十八年前入伙的,干了三年就金盆洗手,本来也没料到能抓住他,毕竟他那一路死绝了,线索早断了。要不怎么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呢,只要犯了罪,早晚会落网。”
“他的同伙都死了?”
明明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却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可不是么,光他们村就有八个……”朱志良皱眉想了想,“一共十来个人,十五年前全死了。”
林寻白更惊讶了。
即便他们是罪犯,死那么多人也绝对是个大案,他怎么从没听说过?
朱志良朝四周看了看。
尽管走廊没什么人,他还是把林寻白拉到墙角,压低声音道:“人是在敦煌旁边的三垄沙没的,听说眼睛都被挖了,你懂的,这种情况死了还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