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的瞬间,三柄擎天巨刃从三个方位同时劈来!
气势如虹,势要绞杀一切!
大意了,四座石桥,四个阵眼才合理。
“救人!”
狂雷开路,阿璃率先冲了出去。
一踏上石桥,细密的风刃扑面而来。
无数藤蔓由她的袖口中伸出,彼此交织缠绕,化为两面近人高的幕藤盾。
刀刃贴上来,嘶嘶声不断,藤蔓寸寸断裂!
刀气透过木盾的空隙,印在身上。
绿裙上出现一道道殷红的血迹,剧痛传递间,顿时举步维艰。
蓦然间,周身的光线一暗。
身旁出现了两堵移动的城墙,咆哮声震天!
虫群犹如赤色潮水涌上石桥,用它们的身躯搭建起一条通道。不断有百足虫被绞碎跌落风池,又不断有新的百足虫补上位置。
赤色的潮水前赴后继,一浪接着一浪,靠着大量的伤亡硬生生地搭建起一条通道,向着李余年徐徐靠近。
阿璃压力顿减,迈步快速向前推进。
智一的眼球快速滚动,通过分析李余年刚才的一拳,很快便在风池里锁定了三个可疑的灰点。
抬手间,三道光线齐出,各奔前程。
李余年双手持戟,顶住了来自头顶的两柄巨刃,背后一柄巨刃压弯大道剑,入肉三寸有余,鲜血淋漓!
赤红的颜色爬上眼眶,使出了毕生最大的力气!
火凤化作一道金色光环,在丹室内急速转动,杂乱无章的多股力量,被迫地展开了临阵整合。
火之本源,共工神力,以及刚吸收的部分风之本源,如同无数根细线,统统纠缠在一起。随着丹室底部的八卦双鱼转动,彼此互相碾磨,互相融合。
一股否极泰来的感觉涌上心头,澎湃的能量几乎撑爆气海。
发丝胡乱飞舞,身上光芒大作!
紧接着,三团火光在风池内爆开,三柄巨刃同时崩碎!
周身一轻,狂暴的力量无处发泄,更无法遏制。
李余年纵身高高跃起,双手持戟,向着远处的天机阁劈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戟!
一轮庞大的银色半月形寒芒划过,锋芒毕露,令天地失色!
千钧一发间,一道金光从天机阁中射出。一金一银两光交错,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银光逐渐消弭。
“这都行!”
李余年懊恼不已,体内的能量倾泄一空,身躯不由自主地跌落。
临近地面,两条藤蔓接住了他,将他放在由虫群围成的铁桶阵中央。
“很不错了,砍掉了一个檐角。”
“是吗?”
“我看到了。别说话,先把剩余的风之本源吸收掉。”
阿璃的手掌抵在李余年的后背上,一股磅礴的恢复力涌出,加上李余年本身就变态的恢复能力,效果事半功倍!
不多时。
一道灰色的能量被单独分离出来,透出体表,萦绕在李余年的身侧。
散落在风池中的本源之力仿佛受到吸引,纷纷向这边涌来,浑身漏风的感觉再次袭来。
不知分离了多少年的四道本源之力再次合而为一,天地突然变得昏暗,狂风大作,久久不能平息!
这一坐,就是一个日夜。
再次站起身的李余年如同换了一个人,双眼内有精芒闪烁,身上多了一丝不容侵犯的神威。
发丝与衣袂无风舞动,神色飘逸如谪仙人。
内视己身,丹室的元婴身旁,多了三颗悬浮的明珠,一红,一蓝,一灰。
阿璃笑道:“运气不错,是完整的风之本源。”
“我感觉突破了,又好像没有突破,很奇怪的体验。”
“武夫比较特殊,自上古时期起,三品就已经是巅峰,再上去就没有路了,全靠自己摸索。”
“唉,现在想来,三品武夫也不是很强啊。”
“那是因为你碰到的敌人变得厉害了,眼界也高了。”
“哈哈,我辈武夫,任重道远啊!。”
“切,说你胖还喘上了。走,去天机阁。”
环顾四周,一片狼藉。
小小的风池里全是虫族“忠骨”,可怜的百足虫,数量已不足千只。
李余年叹了口气,抛出一大片腾蛇肉,原先还担心存货不够吃,这下够挥霍一阵子了。
远远看去,天机阁还真的少了一个檐角,虽然不是很显眼,却令李余年沾沾自喜,毕竟连智一都没能轰开它的防御。
天机阁匾额上的字体很怪,晦涩扭曲,若不是事先知道名字,真的难以分辨。
李余年叹道:“记不记得南海古城,也是类似的字体。”
“记得,现在想来,南海古城的真实年代远比天界久远。”阿璃回道。
“有些事儿真不能细想,一想进去就觉得的整个人族的历史都是沧海一粟。”
“哈哈,眼界开阔了,是好事。”
说话间,天机阁的两扇大门竟自动打开了。
一股古老神秘的气息透出来,震慑人心的同时,又令人忍不住地向里面张望。
与外面的古香古色不同,里面的摆设简单至极!
一个空荡荡的四方大厅,白色的地板,白色的天花板,皆泛着微光,大厅内灯火通明!
一张黑色的书桌突兀地摆在大厅中央,书桌后赫然坐着一名白袍老者。
白发一丝不苟地挂在脑后,美髯白须长及胸口。
五官端正,面相方正大方,双眸炯炯有神。举手投足间,世外高人的做派拉满,世间无人能出其右!
李余年看向阿璃,得到了一个同样疑惑的眼神,显然没见过。
老者似乎等待多时,双手一按书桌站起了身子,身高足有八尺,气势惊人。
“别傻站着了,时间有限,有事说事。”
李余年赶忙拉着阿璃踏进大厅,拱手说道:“前辈,我朋友想拿回属于她的东西,望前辈成全。”
“就为这?特地让老夫跑一趟?”
听老者的语气,似乎有点儿小题大做的意思。
李余年小声试探道:“难道还能提其他要求?”
“滚犊子!顺着杆儿就往上爬啊?”
“不敢!”
一个漆黑的书柜从远处的地面上缓缓升起,白袍老者在书架上一番查找,取下了两个小木盒子。
一手一个,递到二人跟前。
“怎么我也有份?”李余年惊讶道。
“顺带手的事儿,不要算了。”
“要的,要的!谢前辈。”
李余年赶忙把木盒子接在手中,生怕被重新拿回去。
“没什么其他问题的话,我就走了。”
“哎,前辈,我有问题。”
“客气的话,你怎么也当真?”
“天帝都要听您的,晚辈从未见过这么位高权重的人,怎能错过机会?”
“少拍马屁,赶紧问吧。”
“害死我娘的是谁?”
“你娘不是此界的人,不归我管,换一个问题。”
李余年楞了一下,这都知道?
“那神魔降世是什么意思?该如何自处?”
“嗯,下界正打得火热,算是个时政问题。三千世界中有盛极的,也有毁灭的,两者皆是一种自然的状态。神魔一定是邪吗?人族一定是正吗?只是立场不同罢了,终究绕不开两个东西,资源与利益。”
老者继续说道:“就拿这天界来说,当年一战败了,人族成为正统,从此昌盛十万年。反过来说,倘若天界嬴了呢?神魔成为正统,人类苟延残喘十万年,是否还敢诉说神魔的罪恶?”
李余年二人沉默了,正邪也好,善恶也罢,放在这些动辄十万年的大场面上,似乎都成了矫情的装饰品。
大道自有其演化的规律,只要样本够多,时间线拉得够长,一切的悲欢离合都将变得合理起来。
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难怪修为越高的人,人情越是淡漠。
“前辈说的虽然没错,但是十万年太久,晚辈只争朝夕。邪就是邪,正就是正,我自己知道就好。前路漫漫,大不了再杀他个十万年正统来!”
“哈哈,有志气,对老夫的脾气!”
老者手腕一翻,一柄长剑在手。
长四尺有余,剑柄金黄镶嵌宝石,剑身雪白通透,表面泛着一层淡金色的神光,毋庸置疑的神器。
见李余年迟迟不伸手,老者问道:“怎么?看不上?”
阿璃在背后一顿掐,提醒李余年接手。
李余年抱拳回道:“前辈的好意晚辈心领了,剑肯定是好剑,但是我已经有自己的剑了。”
“哈哈哈,你说的是这把吧?”
白袍老者捏住大道剑,轻轻一弹,嗡鸣声高亢悦耳。
“底子倒是不错,风骨也有,不过太单薄了些。你不给老夫下注的机会,老夫偏要掺上一脚。”
白袍老者松开大道剑。
抄起刚才那把神剑,手指在剑身上轻轻一抹,神剑竟化为一缕淡金色的飞灰。
接着,伸出手将飞灰轻轻握在手中,再次摊开手掌时,淡金的颜色褪去,只剩下单纯的一抹粉尘。
随之一起褪去的,还有那股特殊的神性。
阿璃心头大骇,险些跪倒在地。
一团白色的火焰自老者的手掌心燃起,大道剑从火焰中缓缓穿过,剑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饱满起来,剑锋锐利无比!
大厅内光芒四溢,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短剑变长剑,总长来到了三尺二寸,剑光流彩,如获新生!
“以你自己的剑为剑骨,这回没得说了吧?”
李余年单膝跪地,高声喝道:“谢前辈赐剑!”
“小滑头,好好努力吧。”
李余年抬起头,周围场景变幻,竟然跪在风池外。眼前的风景与刚来时无异,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伸手一招,大道剑在手,是重铸后的模样,甚至还给配了一个墨色的木制剑柄。
阿璃赶忙打开木盒瞧了一眼,惊出一声冷汗,说道:“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南柯一梦呢!”
“里面是啥啊?”李余年探过头来。
木盒内放着一块刻满字符的金牌,以及一颗闪着微光的明珠。
“代表神位的金牌,以及雷之本源。”
李余年惊叹不已,倒不是因为雷之本源本就是阿璃的,而是那白袍老者给出来的时候,就像给了一颗弹珠。
打开自己的盒子,只有一块金牌,没有弹珠。
可不是嘛,“弹珠”正站在身旁,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金牌中有神位神通,也有前世记忆。她现在还小,会迷失自己,你先帮她收着吧。”阿璃说道。
“好吧。”
小豆丁似懂非懂,用一脸的失落换了一罐炫彩的糖瓜。
智一始终处于宕机状态,特别是见到白袍老者后,数据根本处理不过来。
天光大亮,四人行走在天梯上。
祖山的风光优美依旧,仔细看去,黑色的土壤表层似乎有一抹嫩绿。在废墟中重生,也是万物的演化的规律。
李余年看着阿璃,一股离愁涌上心头,说道:“我得走了,下面打起来了。”
“我送你。”
“虫群留给你吧,好歹有个干活的,有个照应。”
“好。”
“你还会来看我们吗?”
“当然。”
李余年上前抱住阿璃,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想干了就回家,有没有天界也没什么要紧的。”
“哈哈!好。”
阿璃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流泪,结果还是没忍住,泪水肆意流淌,浸湿了李余年的胸口。
......
原州城,城门大开。
土地变得焦黑,城门内外尸横遍野。不论身穿的什么甲胄,鲜有全尸体的,皆是头首分离的下场。
乌鸦秃鹫在城池上空盘旋,野狗土狼在尸堆中啃食腐肉。
几个面容可怖的憎恶屠夫们在街道上来回走动,身后的铁链哗哗作响,收集了这么多天,依旧没能把这些尸首归拢到一起。
沿着官道一路向南,沿途千里的村庄与城镇十室九空,尸首随意地丢弃在路边,场面堪比人间炼狱!
长安城郊外人山人海,却不是大遂的子民。
他们彼此靠在一起,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神情木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随手抓起布满蛆虫的生肉便大肆地咀嚼起来,恶臭的气息能飘到几十里外!
巫师在人群中来回走动,嘴里念念有词,虔诚的祷告声此起彼伏,逐渐连成一片。
远处的城墙满目疮痍,却依然坚挺。
城墙上人头攒动,白衣术士与将士们混在一起来回奔走,做着新一轮的准备。
九日以来,守城已经成了日常,每守下一轮猛攻,便是下一轮的开始。
城门偶有易手,最终靠着填命都抢了回来。城中一片狼藉,房屋损毁无数,人口锐减。
怀远坊的小院外站满了士兵,禁军统领武翌带人封锁了附近的街道,不许任何人出入。
周宜身着神甲,手按金刀,端坐在小院的石桌旁。眉头微微触动,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心神极度不宁。
耳边不时地传来女人的哭喊声,每一声都像扎在她的心窝里。
仗打到这个份上,连李宅都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什么名医,产婆早就跑得没影了。
窦迎雪受惊早产,眼下正疼得死去活来。
“杀千刀的李余年,再不回来老娘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