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郡守府。
“那两个人当真都死了?”
“回夫人,小的亲眼所见,那血流了满地,确实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且不光如此,那大燕的新皇帝还当街受刑,整整被打了十杖呢!那声音梆梆的,是真打到肉上了。”
“行了,你下去吧。”
挥手将府中的府兵打发下去,一脸凝重的王念岚方才转过身,看着身后的李义忠和李象。
“如今你们父亲已死,这个家总要交到你们手里。说说你们看法吧。”
李义忠和李象两人对视一眼,随后李义忠开口道:“回母亲大人的话,那龙骧北卫儿子略有耳闻,是当今大燕新皇帝新设立的一支禁卫,原身是大燕的曳落河军团,都是由胡人番兵组成。”
“这些人未通教化,行为散漫,做出今日之事并不奇怪。”
王念岚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将目光转向李象,道:“你觉得呢。”
李象拱手道:“回母亲大人的话,儿子觉得,观这位大燕新皇帝今日所作所为,倒是个有雄心抱负的人。”
“哦?说来听听。”
李象继续道:“自古以来,能一统天下的军队莫不是义军王师。以往燕军所到一地,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劫掠百姓,将城中财物搜刮一空,随后运往老巢范阳。”
“此等做法,与山贼土匪无异。虽然燕军此时看起来势大,但却难以持久,终究是落了下乘。”
“不过如今这位新皇帝打下太原之后,直至今日也没有发生以往燕军劫掠的事情,今日之事虽有一些苗头,但这位新皇帝处理手段之果决,可见其人必有壮志。”
“而且这位新皇帝,今日还敢当着太原百姓的面亲受杖责,如此以来,不仅博了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名声,还打压了那龙骧北卫可能因此事产生的不满,其手段颇有魏武帝之遗风。”
“儿子觉得,若是假以时日,这位新皇帝未必不能成为唐廷太宗那样的人物。”
王念岚脸色微微诧异,道:“想不到你对这位新皇帝,竟然抱有如此高的期待。”
唐太宗是何等人物,自然不需多说。
十六岁至太原起兵开始,一路南征北战,麾下文臣将才云集,所至之处无往不利。
如此人物,从古至今也未曾有也。
李象竟然拿安庆绪和唐太宗做比较,着实是让王念岚惊讶。
“儿子只是做个比较。”李象拱手道:“要说真比上唐廷太宗,这位新皇帝还差了不少距离,但总归是要比如今大唐皇帝那边强许多的。”
“你这话倒是在理。”王念岚微微点头。
她不是什么乡野村妇,相反,她出身太原王氏,是正儿八经的五姓七望之后。
对于唐廷上面的那些蝇营狗苟,她清楚得很。
在失去了平民百姓对于高高在上皇帝的这一层天然滤镜之后,王念岚自然是瞧不上如今待在灵武和西川的两位唐皇的。
毕竟连国都都丢了,父子两位皇帝还能在那里明争暗斗的,着实是让人尊敬不起来。
“如今大燕皇帝非但没有治我李家的罪,还保留了我李家以前在唐廷那边的爵位,此乃有恩于前。”
“平民百姓尚且知道有恩必报,我李家怎么说也算是望族,不论如何,这礼总应该回一份。”
王念岚看了李义忠和李象一眼,淡淡道:“你二人有什么想法?”
这一次没等李义忠说话,李象便急冲冲地道:“回母亲大人的话,儿子有些想法。”
“说。”
“儿子以为,如果大燕这位新皇帝能活下去,我李家也没有必要非在李唐的一根树上吊死。”说着,李象看了一眼身边的李义忠,道:“大哥身为家中长子,一言一行均代表着我李家,此时局势尚未明朗不宜轻动。”
“儿子以为,不如由儿子投身燕廷,大哥就留在家中先静观局势。如此一来,不论唐燕两方哪方能最后得胜,我李家下场总不会太错。”
……
翌日清晨,大燕临时皇帝行在。
说是临时行在,其实和以前的那座宅院没什么区别,只是为了表面上好听一点,这才改了个名字。
“陛下,昨天那三名拦路的地痞流氓已经查明,确实都是城中的混混,没有其他身份。”
“只不过臣带人前去找他们三人的时候,他们三人已经在各自家中毙命,他们居住地方的周围并没有邻居和他们有太多交往,这三人的幕后指使之人,恐怕还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高尚的效率很高,毕竟现在整个太原城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动用全城的力量找三个人并不费劲。
只是这三人同时在家中毙命,这幕后之人倒还真有一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在了。
原本安庆绪心中只是略有怀疑,毕竟大燕凶名在外,那酒肆的老板都已经被吓得手足无措,当时只想着息事宁人,根本没有想找麻烦的意思。
居然太原城内会有人如此见义勇为,敢用自己的身体去挡燕军的刀。
而且还是三名地痞流氓。
太原城内的地痞流氓,什么时候素质这么高了?
现在这三人同时死在家里,无疑印证了安庆绪心中的怀疑。
微眯着双眼,安庆绪缓缓道:“你觉得,幕后会是何人?”
安庆绪的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了那名士子。
“和那名士子有关系吗?”
“回陛下,那名士子臣也派人去查了,只是一名普通的寻常读书人,姓白名参,出身于太原城内的耕读世家,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有些名气,但放眼整个太原城倒是平常人物。”高尚缓缓道:“臣以为,是那名士子的可能性不大。”
“哦……”
安庆绪微微点了下头。
高尚说完则是顿了一下,抬头瞧了一眼正深思着的安庆绪,随后缓缓从袖子里掏出一册文折,道:“臣这里还有一样东西,请陛下过目。”
能让高尚亲自递上来的东西……
安庆绪眯了眯眼睛,点了点头。
身旁的宦侍上前将文折取了过来。
安庆绪翻看着文折,很快,眉头越皱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