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东胜门内的皇城司大堂,一名察子单膝跪倒:“提举大人。”
正在闭目养神的周恕,微微睁开双目,沉声道:“何事?”
“职方司军机卫二十人组成的马队,在王崇的率领下已出广武门,看样子是有紧急要务。”察子小心汇报,生怕惹恼面前这位煞神。
广武门是都城西边四门之一,出了此门上官道通往青冈县,王崇去青冈有何公干?
周恕暗暗叹了口气,尽管刺军情,察民情、督百官可谓是权力滔天,但禁足于都城内的约束实在太大了。
“着人去兵部打探。”周恕不喜欢被动,此刻却也只能被动。
“是!大人!”
“等等!”
察子转身刚要离开,被周恕呵住,只好转身再次施礼:“大人!”
周恕心念电转之间,猛然想到一个最不该忽视的衙门:“巡检司近日有何异动?”
“禀大人,巡检司的副指挥使沈文俊,二日前也是出的广武门。”察子如实禀报。
“大胆!此事因何不报!”
周恕肃杀之气、虎啸之声让察子不寒而栗,哆哆嗦嗦回道:“大人,张都知说巡检司常外出公干,不足为奇,所以...所以...”
“将张都知押往法曹治罪,速派人查清内因。”周恕愤然道。
一身冷汗的察子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靖安三司中的巡检司和职方司,先后出了广武门,想必京西方向必然发生紧急之事,但周恕却一无所知,此敏感时期,他绝不允许手下出现酒囊饭袋。
一盏茶的功夫,刚刚离去的察子,紧张的面容中带着一丝窃喜,重新返回皇城司大堂。
“禀提举大人,业已查明巡检司及职方司的去向。”
单膝跪倒的察子虽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但内心却充满了期待。
张都知被法办后,位置还在空缺中,他通过皇城司安插在各处的察子,仅用了一个时辰就查明提举交代的任务,这效率不可谓不高。
“继续。”
周恕淡淡的两个字,让察子有些失望。
“经查,青冈县锦玉茶坊的老板赵义一家被灭口,有人看到弑炼杀手文龙出现在案发现场,县衙将此案上报至巡检司,南宫羽派沈文俊率领安护卫前往查之。
据眼线回报,王崇率部出发前,光禄少卿张友德曾前往职方司面见姜焕臣,但二人的谈话内容不得而知。”
周恕听了察子的汇报,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青冈有什么风吹草动,在他的眼里比庆安府都严重,而且死的还是一位茶坊的老板,这不由得让他心中泛起涟漪。
凶手既然是弑炼,理应有巡检司接手查办,职方司为什么也前往青冈?双方眼下犹如水火同炉,自然不会协助查案,看来姜焕臣要强行夺权。
不过,眼下正是兵部复权的档口,姜焕臣此番做法难道不怕授人以柄?
张友德!看来他在这里面起了不小的作用,不过职方司怎能听命于一个五品光禄少卿,难道张友德背后还有人?对!一定是这样。
能做到皇城司的主事岂是碌碌之辈,周恕马上将这里面的利害找了出来,他猛然睁开双眼,精光闪烁让察子不敢与之对视,慌忙低下头颅。
“青冈县衙内可有察子?”
“有!”察子立刻答道。
“让魏国安立刻前往青冈,联系上察子,我要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让巡检、职方两司逐鹿于此。”
周恕对命案不感兴趣,无非是死了几个无足轻重的蝼蚁。
而青冈县是周恕贩运私茶的中转站,从全国各地运来的私茶皆囤放于此,再从这里运到庆安府,如果青冈出现任何闪失,便会触及到切身利益,这是他的逆鳞。
另外,让他感兴趣的则是张友德背后的势力,竟能号令职方司行事,这股势力不仅神秘而且势大,如能抓住其把柄,为己所用......
“大人!只是...”察子仍然跪在堂下,口中支支吾吾。
“只是什么?”被打断思绪的周恕有些不悦。
“大人!恕卑职多嘴,皇城司众官吏如出都城,必须要得到皇上的首肯,擅自出城......”察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啪!”一声,周恕的右手重重拍在桌案上,手背青筋暴突,眼中燃起熊熊火焰,察子吓的惶恐万分,以头杵地趴在地上,浑身颤栗不止。
“禁足皇城”是周恕心中的顽疾,也是对他最大的束缚。
皇城之内周恕可谓是只手遮天,三衙禁军唯唯诺诺,六部九卿避而远之,就连左右二府和御史台都对他礼让三分。
但皇城之外就是他的权力界限,巡检、职方对皇城司有恃无恐,一旦他们迈出皇城,必对其监视有加。
“我岂能不知,告诉魏国安,让他乔装改扮,入夜后只身一人出城前往青冈。”
“是!”
察子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感觉自己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等等!”周恕厉声呵道。
“大人!”
察子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机械般躬身施礼,皇城司的走卒人人心里都清楚,只要提举大人不高兴,性命还不如蝼蚁。
“许礼,你进入皇城司多久了?”
“回禀大人,卑职入皇城司已经四年了。”
“四年,不短了,张都知的位置就由你来坐吧。”周恕淡淡地说道。
许礼楞在了当场,从地狱深渊到九霄之上不过是一刹那的事,兴奋、紧张、甚至还有些迷茫,当期望成为现实,他竟然有些难以置信,以至于忘了跪倒谢恩。
过了好半天,许礼才想起似乎应该做点什么,于是他慌忙跪倒,叩了多少个头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卑职赴汤蹈火,难报大人万一。”
周恕摆摆手:“办差去吧!”
看着飘飘然走出大堂的许礼,周恕的内心得到一丝满足。
青冈也好,庆安也罢,在周恕的眼里,还是太小了,如同瓦舍舞台一般。“舞台小天地,天地大舞台。”要想完全满足欲望,就要将更多的权力把控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