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进击的老鼠队（二）
“要不咱们先回去吧，现在还能叫得到夜宵，边吃边从长计议如何？”路明非提议。
“不，未必没有机会，看那边。”诺诺指向管道前方。
流水忽然中分，雪茄形的东西浮起在水面上，长度大约六七米，直径不超过两米。它留下一道白色的水线，航向岩流研究所的船坞。
“蛇岐八家的微型潜艇？”路明非记起源稚生曾经承认蛇岐八家利用下水管道来运输违禁品，货船在入港前就把违禁品放在无人驾驶的小型潜艇上，潜艇顺着下水道抵达源氏重工下方。
“靠近一些，小心不要发出声音。”恺撒蹑手蹑脚地走在前面。
蜂鸣声震动了这一段管道，警卫们吹起了哨子，呼唤着从四面八方跑向船坞。潜艇滑进了船坞，起重机把它吊起在空中，机械臂从船舱中提出了合抱粗的金属罐。金属罐长约两米，看起来像是加长的原油桶。
只是凭他们的经验看不出那是什么货物，但这条黄金通道显然不是用来走私石油的。
管壁上沉重的气密门忽然打开了，走出穿白色大褂的男人。他急匆匆地穿过警卫来到金属罐边，用酒精喷雾器对金属罐进行消毒，显然这件货物又重要又危险，他不能让警卫们先接触它。匆忙中他忘了关上那扇气密门，而那扇门就是通过源氏重工的唯一通道。
“机会！”恺撒低声说。
“警卫都集中在船坞那边，他们的注意力都在金属罐上。我们走那边黄色的旋梯，上去就是气密门。要快，但不要跑，在这种封闭的空间里回音会很清晰！”楚子航低声说。
路明非刚想发表意见，楚子航已经走出去七八米了。他一旦做了决定就很少停下来跟人商量，所以执行部上下都说楚子航是匹独狼。恺撒默不作声地跟上，这肌肉结实的汉子走起路来居然也能跟猫一样轻巧。
“跟上！”诺诺是唯一出声提醒他的人，紧接着，她也一溜烟地跟在了恺撒的身后。
路明非没得选，轻手轻脚地跟在三人后面。维修通道在头顶上方，他们只能踩着挂过滤网的铁架走，从出发的位置走到通道口至少也要几十秒钟，这几十秒钟里只要那些警卫中有任何一个回头……那他们在求饶之前估计会被打成筛子。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前面的三位豪杰就从旋梯上到了维修通道，再有几米就进入气密门了。路明非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可就在这时，他的余光不经意间注意到，水面之上有什么东西正缓缓地探出来……
不祥之感骤起，路明非情急之下力气用得稍微大了点，紧接着金属撞击的清脆声音在管道中回响，像是有人敲响了小钟。
楚子航的提醒是对的，路明非的关键失误导致一个螺母被震落了，砸在下方的管道壁上。
警卫们同时掏枪，他们的枪上都带着激光瞄准具，红色光束四下扫描，有人拧亮了电筒。恺撒和楚子航迅疾地闪进气密门，诺诺似乎是想回头，但被楚子航用手臂一把捞了回去。
警卫们在维修通道上没有发现什么，转而用手电筒往下照，光束渐渐去往路明非的藏身处。
枪声暴作，警卫们连连开枪——能来源氏重工当警卫的人，想必原本都是黑道中穷凶极恶的暴徒，他们全无好生之德也毫不吝惜子弹，摆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烂再说的架势。
一条胳膊从上方探下来，一把把路明非扯了上去。那是恺撒的胳膊，他身高臂长，这么一抓很有“猿臂轻舒”的美感。
“什么情况？”恺撒长喘着气，和路明非肩并肩靠在门后。
“妈……妈的……”路明非汗如雨下：“我刚刚看见水里有东西！”
“是蝾螈么？”楚子航也擦了擦额头的汗，刚刚惊险的场面让他爷吃惊不小——如果警卫们先照到的是路明非，以这种乱枪的打法，就算恺撒立刻动手救援他也死透透了。
“怎么可能是蝾螈！”路明非说：“是大个块头的东西，就，就好像是……”
“是鲨鱼。”诺诺从狭窄的门缝往外看去，管道中的水变成了血红色，一条四五米长的白鲨缓缓浮起，全身都是弹孔：“铁穹神殿的主管道和大海相连，鲨鱼在里面活动确实不是问题，但是……我不明白这种本该在大水域中活动的生物为什么会出现在下水道里？”
“可能是想进来狩猎海豹幼崽的。”恺撒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不让他回头去看：“你的运气不错，跟大白鲨擦肩而过还能毫发无损，这是好兆头。”
“我怎么感觉自己刚刚就是被当成了海豹幼崽？”路明非惊魂未定地说。
“以你的身高，想被认成幼崽还是有点难度。”诺诺也安慰他：“或许它只是没见过会走路的海豹而已，好奇凑上来看看热闹。”
“成年海豹和小海豹，横竖不都是被吃的命运么？”路明非无奈地说：“我的鲨鱼恐惧症看来这辈子是没希望痊愈了。”
“克服恐惧的最好方法是直面它，等事情结束后，我们可以一起去水族馆参观。”楚子航说：“继续赶路吧。”
前方就是低矮狭长的通道，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窗户，换气扇缓慢地旋转着。墙壁漆成沉重的铁锈红色，墙上用白色油漆写着他们看不懂的路径指示。这就是里区，一个让人感觉轻微窒息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不安的因素。
所有人都抽出了武器，这一次队形发生了变化，恺撒走在前面开路，全神贯注于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路明非和诺诺被护在中间，殿后的人换成了楚子航，他手中的长刀蓄势待发。
四人经过一盏又一盏的白光灯，觉得这里既像一间神秘的研究所，又像一座无限延展的迷宫……总有一种会在迷宫尽头找到超巨型人形兵器的感觉。
好在之后的行程还算顺利，他们穿过走道，走道尽头没有任何古怪，只是一架看上去很普通的电梯。里区中竟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安全措施，大概是蛇岐八家认为侵入里区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就没有在这里加装累赘的门禁系统。
“咱们刚刚说要去第几层来着？”路明非走进电梯门，抬起手问。
“28层，目标是绑票美女接线员。”诺诺说。
“oK，28层，目标是花姑娘！”路明非振奋地把手指戳在了“28”的数字上。
他们仰着头，看着电子屏幕上随电梯上升而不断变化的数字，忽然，“叮”的一声响起，在21层的时候，电梯居然停下了。
恺撒和楚子航的脸色瞬间变了，下意识地把手放在了后腰的武器上，此时“28”的数字按钮仍然亮着光，这说明是有人别召唤了电梯。可21层里到底有什么他们事先完全没有机会做调研，只能盼望千万别是执行局的总部就好，出门就对着几十把纷纷上膛的手枪。
在众人屏气凝神的时候，诺诺眼疾手快地取消了28层的按钮——这样做能避免被问询，为什么你们一帮穿着执行局制服的干部要往接线员的楼层跑。
门开了，穿着白衬衫A字裙看起来像是秘书的女孩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撞上了恺撒，双方都是虎躯一震，女秘书缓缓抬头，和高她一个头的恺撒冷冷对视。
恺撒这才看清那不是什么妙龄少女，而是年近三十岁的成熟少妇，身材火爆体态袅娜，一张精心描绘过的冷艳脸蛋。真是倒霉透顶，刚刚混进来就遇上了熟人，樱井家当家，樱井七海！既然能成为樱井家当家，这个看似诱惑的少妇绝不简单，她虽然没有在卡塞尔学院进修过，但按照学院的标准评判，她的血统也绝不可能A级以下。
最糟糕的莫过于樱井七海跟他们打过照面！此刻她正从下往上扫视恺撒，目光锋利如刀，仿佛要一寸寸地把恺撒切开来。他身后的楚子航差一点就把刀拔出来了，还是诺诺及时的在他的后腰上点了点，示意他坐等事情的变化。
樱井七海确实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恺撒，大概是因为诺诺的下手很重，几乎把自己银座的斩获毫不节省的全用在了恺撒的脸上，一层又一层的晒黑膏把恺撒的皮肤变成了古铜色，再加上了白色的夸张唇彩，让他看上去像个喜欢沙滩运动的潮男。
最重要的是，他头上那顶刻意压得很低的黑色军帽之下露出了几根细长的黑发，这是最后的杀招，会让人完全无法把恺撒和之前的那个金毛大少爷做联想。
楚子航猜想诺诺是在赌，或许是赌自己的化妆技术过硬，也可能是赌樱井七海不是执行局的人，不可能认识每个执行局干部——因为从日本分部的人员组成表上看，樱井七海是只是培训官一类的角色。
现在的情况也确实没法不赌，因为暴起发难看上去不是什么好主意，樱井七海的实力先不说，她背后无数的黑风衣绝对有说服力。
21层是开阔的大厅，大厅里摆着无数的书架，看起来像是图书馆的样子，穿黑风衣戴黑墨镜的男人在书架间的过道上工作。虽然说不准这是不是执行局本部，但多半个执行局的人都集中在这里，作为蛇岐八家中最顶尖的战力，这些人武装起来估计能打败一个机械化师。
躲在最后的路明非就没这么乐观了，他心说完了完了完了，这还搞屁啊，就算樱井七海记不得恺撒的相貌，可在日本恺撒这种矫健的肌肉男也太罕见了，好比一头鲸鱼混在海豹群里，没人会把它当作海豹，就算它努力顶球也没用！
恺撒心里也没底，他努力绷着脸，但眼角的颤抖已经很明显。
樱井七海的眼中忽然间杀气腾腾！
“ばかやろう（八嘎呀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恺撒脸上。
脸上火辣辣的，恺撒愣住了。
这并非他人生中第一次被女人扇耳光，过去的二十几年里，爱慕他但又不能得手的女孩扇完他耳光然后哭着跑开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那些女孩通常在扇耳光之前就已经哭得手软了，打上去并不疼，而且粉拳打出的红痕是男人的勋章，恺撒当然也就坦然地承受。
但樱井七海打出的耳光完全不一样，带着凌厉的刀劲，赫然是日本刀术中的“右雉”手法。恺撒甚至没有躲避的机会，一个清晰的掌印迅速地凸起在他的脸上。
“蠢货！为什么迟到？”樱井七海怒吼。
“哈伊！”恺撒完全没有听懂，只能频频鞠躬。
“道歉是没有用的，上了战场的话，等你有机会道歉，那道歉只能是你的遗言了！”樱井七海手指门外：“加入搬箱子的队伍！那边缺人手！给我跑起来！像马一样跑起来！”
几名执行局干部正从电梯门外小跑而过，每个人都搬着文件箱。恺撒这才得到机会仔细地看这层楼，一排排直通屋顶的大书架将这层楼的空间分隔开来，书架上立着装订成册的文件，外面包着素白色的皮壳。
除了一身白色制服裙的樱井七海，这层楼里的每个人都穿着同款的黑风衣，大家各司其职，有人负责把书架上的文件装箱，有人统计造表，搬运组则负责把封装好的文件箱搬到货运电梯那边去；只有少数人不参与这场紧张而有序的搬家，他们手按枪柄四处巡逻，显然这些文件的价值非同寻常。
恺撒立刻联想到卡塞尔学院那座百年历史的图书馆，里面陈列着历代研究者手写的原稿，也是装订成册外加牛皮护套。看样子，这层楼在蛇岐八家中，承担了图书馆或者档案馆的作用。
樱井七海满面寒霜地坐电梯下楼去了，她居然真的没有认出恺撒来。不过也难怪，她和恺撒只打过短短的一个照面，那时候恺撒还是个穿着白色西装金发飘逸的贵公子，谁能想到加图索家的少爷会把自己打扮得这么淫荡？
“我去，这都没发现？”四人一边鞠躬一边出了电梯，路明非凑上去小声说：“看来樱井家主没能感受到老大你雄壮的荷尔蒙啊！”
“都说了不要小看女人的化妆术。”诺诺比了个鬼脸。
“看来今天好运的人是我。”恺撒的心脏正在狂跳，他只觉得真该庆幸樱井家主的言灵并非是“镰鼬”这种强化感官的类型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