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进击的老鼠队（一）
“是这里没错吧？”恺撒抽出了狄克推多，朝地下的井盖指了指。
“嗯，这是东京为数不多的下水道出入口，我们的运气不错。”楚子航点头。
“我说，老大你撬井盖的时候动作小一点，被发现了就完蛋了！”路明非小声提醒。
十几分钟前，恺撒小组的四人依照计划，搭乘电梯来到了源氏重工的一层，出逃行动的开幕比预想中的还要顺利，电梯一路下行的途中没有遇到任何人，玩具店之夜时源稚生为他们配备的执行部制服也派上了用场，他们当着一楼安保人员的面，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出了源氏重工的大门。
可越是顺利，路明非的心中便越是感到一阵发寒，心底像是有一条冰冷的蛇爬过。是的，走运了……这场夜闯源氏重工的冒险看似是恺撒和楚子航的冲动行为，却又像是被规划好的。
就像有人想让小白鼠去走迷宫，只需把它放在迷宫口，小白鼠在原地转几个圈子之后总会一头扎进迷宫里，在曲折的道路上狂奔。他狠狠地打了个寒战，在这场游戏里他们是小白鼠，而那个操纵着他们的巨大黑影藏在视线无法抵达的至高处，冷冷地俯瞰着他们的狂奔。
他晃了晃脑袋，想把这种诡异的念头从脑袋里晃出去。如果幕后的操纵者是个人的话那没什么，可如果那不是一个人呢？如果那是被称为“命运”的不可触摸之物呢？路明非并不喜欢命运这种概念，因为在所有以“命运”为主题的故事里，主人公都在不断地找寻却又不断地失去。
路明非心里觉得自己应该不配成为某个故事的主人公，但他同样很清楚，当命轮之轮开始转动的那一刻，无论是谁，都无法逃脱那个早已书写好的结局。
“想什么呢？”身边的诺诺捅了捅他的后腰。
“没啥，就是有点紧张。”路明非小声说：“第一次钻下水道，师姐你可得罩我。”
“虽然师姐我也没经验，但保护你还是够了。”诺诺拍拍他，跟在楚子航的身后钻了进去。
“恺撒，下去的时候别忘了把井盖盖回去。”管道里传来楚子航有些空洞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隐隐的流水声。
“知道了。”恺撒啧了一声，又轻推了路明非一把：“好啦，别磨蹭了。”
“妈的，师姐我来了！”路明非捏着鼻子钻了进去。
……
他们爬下竖梯子，再沿着湿滑的台阶下到了下水道里。电筒照亮了长着青苔的砖墙，这段下水道的结构很古老，跟现代化的铁穹神殿完全不同，它的截面呈半圆形，中间是水渠，两侧有可供行走的窄道，想来在一百年前日本的管道工还得跑到下水道里面来清淤。
顶上垂下某种水生植物，墨绿色，发丝般纤细，不小心的话就会被这种鬼手般冰冷的东西扫在脸上。角落里隐约有一尺长的黑影缓缓地爬过，楚子航用电筒照过去的时候它忽然加速，消失在那些墨绿色的植物里，发出类似狗叫的汪汪声。路明非被吓了个激灵，赶紧抱住诺诺的后腰，这才没栽进水渠里去了。
“是泥螈，一种蝾螈，原生地在北美洲。”楚子航用电筒光柱锁定了那东西露出来的长尾：“它吃水生动物的卵，可以避免水生动物在下水道里过度繁殖，应该是被投放进来的清道夫。”
“我去！吓死我了！下水道里居然还有这种坑爹的玩意儿！”路明非惊魂未定，先前累积起来的伤春悲秋之情和宿命论暂时都给抛到脑后去了。
作为四人中唯一一个没有配备武器的人，他受到惊吓也实属正常——毕竟少了家伙事儿，心里多少有点没谱。
路明非的黑金刀被诺诺配在了后腰上，这是四人经过商议后的结果。现在他的身体状况仍然糟糕，这几天的养伤也不过是让体力勉强恢复到了能跑能跳的水准，让诺诺手持武器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每座城市的下水道都是一个生态系统，这里有充足的水分但是基本没有日照，那些能够适应黑暗的物种会快速地繁衍，最终形成稳定的生物圈。”楚子航打着电筒走在前面：“每个城市的下水道生态圈都不一样，跟这座城市的降雨量、温度和地下水的酸碱度有关。在这里最要小心的是血虫那类的小东西，它们也许会在你身上产卵，大东西倒是多半没什么危险，就算是水蛇也是无毒的。”
“我说，你差不多也该松手了吧？”诺诺回头看他：“我腰带都快掉了。”
“哎哟，我这不是心里没底么。”路明非松开手，回头关切地问恺撒：“老大你感觉怎么样？”
“能有什么感觉？”恺撒把刀提在手里，不记得问。
“妈的，不知道为什么，我老觉得有人趴在我后脑勺上，冲我脖子吹气！”路明非收紧领口。
“你觉得是我吹的？”恺撒皱眉。
“没有没有，哪能啊。”路明非回过头，继续亦步亦趋的跟着诺诺：“还是铁穹神殿那种高级下水道好，至少比这儿干净多了。”
“每个城市的下水道都不是一次修成的，东京在十年前大规模改造了下水道系统，把旧式的下水道系统都连了起来，多余的地下水经过各路下水道进入铁穹神殿，净化之后从主管道排入大海。换言之，只要按照路线前进，我们的终点就一定会是铁穹神殿。”楚子航看了一眼手中的地图：“再走400米左右，我们应该就可以见到一台巨型的水轮机，穿过水轮机孔我们就正式进入铁穹神殿了。”
“师兄你生在下水道里么你对下水道那么了解？”
“我上网搜的。”
“可你看不懂日文啊。”
“我有Google翻译，我还通过Google翻译学了几句日语。”楚子航换用日语说：“谢谢惠顾、期待您的再次光临、还要来些酒么、难过就哭出来，大概就这几句。”
“我那本日语初心者的小册子上只有前两句，说是购物的时候店员可能会这么回话。”诺诺问：“后面两句是什么？”
“是牛郎店服务人员的术语。”楚子航解释道：“前几天看了一篇文章，标题是《日本牛郎行业的前世今生》，因此顺便学了几句相关的话。”
“师兄你既然做了这么专业的调研，万一这趟咱们混不下去了，你就去新宿当牛郎赚钱养家好了。”路明非提议：“艺名就叫右京，右京·橘，怎么样？”
“听上去不错。”楚子航说。
“你真想过要去当牛郎？”诺诺乐了，这种话从楚子航嘴里说出来，就跟相国寺里的高僧在香客云集的时候，当众宣布自己“要出道加入美少女团体，今后将作为偶像艺人开始活动，请大家多多关照~呆思”一样。
“我是说右京这个名字不错。”楚子航说。
“这么说我才想起来。”恺撒搭话道：“原本说在牛郎店请客的计划，看来得延后了。”
“那是你欠源君的。”路明非说：“咱们这趟要是真把辉夜姬给炸了，他愿不愿意来还两说呢。”
“这对象龟来说也不见得是坏事。”恺撒耸耸肩：“蛇岐八家倒台了，他不就可以去心心念念的法国了么？”
“杀进源氏重工，解放蛇岐八家，成人之美是吧？”路明非咧嘴笑了。
长长的下水道就像是巨兽的食道，在这种地方摸索着前进，唯有吐槽才能觉得自己还是活蹦乱跳的有为青年。
黑色的水面上出现了细小的漩涡，似乎被长尾搅动着，轰隆隆的地铁声从正上方传来，前方就是直径超过三米的巨型水轮机。下水道到了这里已经宽的像条地下河，静水变成了湍流，水轮机正把大量的水抽进铁穹神殿，滚滚白浪在桨叶之间跳荡，响声如雷。
“我们怎么过去？”路明非仰望那些锐利的桨叶，每根桨叶都有差不多两米长，用精钢铸造，可以轻而易举地切断水草等漂浮物，水轮机也是净化流程的一部分。
“水轮机并不总是转动的，等它停下来我们就从函道洞间钻过去，速度要快，它转动起来的力量会把我们拦腰砍断。”楚子航说。
“是搅成肉馅。”路明非纠正：“可它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
“它已经开始减速了。”
水轮机果真在减速，它足足用了几分钟才缓缓停了下来，桨叶上的水哗哗地往下流。
“就是现在。”殿后的恺撒低喝。
四个人立刻沿着水轮机侧面的铁梯爬了上去，从不锈钢函道中跑过。这种感觉就像是小狗从喷气式飞机的气道中跑过，身边密布着锋利的刀刃，哪怕体育成绩再糟糕的家伙在这种地方测验百米跑，相信也能跑出个优秀来。
他们沿着光滑的管道壁滑下，仰望头顶的空旷，不得不感慨铁穹神殿真是工程学史上的奇迹。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先进的下水道系统，全自动化，一层层的清洁网把水中的污物拦截下来，巨型的机械臂把沉淀到管道底部的泥沙和污物铲起，送到高处的排污槽中，智能机器人沿着管壁上的凹槽滑动，检修管道内部的机械。虽然管道壁上有检修用的铁梯和走道，但是按照丸山建造所的设计标准，铁穹神殿在二十年内不需要人工维修。
熟悉的电焊声在管道中回荡。
“听见了么？那边就是岩流研究所的地下船坞，电焊声说明有人在维修设备。”恺撒压低了声音：“那边至少有二十个人，二十个全副武装的男人，所以从现在开始谁都不能大声说话了。我们的声音会在管道中反射放大，能传出很远。”
“我……”路明非刚一开口，诺诺立刻眼疾手快地将一颗薄荷糖塞进他嘴里。
“嘴里吃着糖就不会想输出废话了。”诺诺从风衣口袋里又抓出了一把糖果，分给了恺撒和楚子航。
“哪里来的糖？”恺撒也拆开包装纸，把绿色的糖丸丢进嘴里。
“源氏重工的一楼大堂，我从服务台上顺的。”诺诺说：“本来是打算补充血糖的，现在正好。”
十几秒钟后，高处传来了脚步声。那是一名黑衣警卫，隔着透明雨衣可以看见他骨节凸出的手按住了配枪。他显然不是警察，因为没有警察会用柯尔特出产的“眼镜王蛇”，这种大口径左轮枪相当昂贵，而且实在有些暴虐残忍，即便只是用来打猎。
那是只有黑道杀手喜欢的枪，他们把人看作猎物，讲究一击必杀。四个人贴着管壁藏在阴影中，透过铁格栅往上看，警卫穿着翻毛皮鞋的打脚从他们头顶踏过，渐渐远去。
“那二十个全副武装的警卫，都是这种黑道杀手的级别吧？”路明非嘴里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咱们上次来的时候有这么多警卫么？”
“我们的好运似乎用完了。”诺诺轻声说：“之前参观铁穹神殿的时候，守卫最多只有这里的一半，因为什么原因蛇岐八家加派了人手。”
楚子航闻言看了一眼恺撒，恺撒摇了摇头，意思是这种级别的警戒很难突破。
“试着偷袭如何？”楚子航提议。
“不行，如果人数只有四到六人还有戏。再说我们只有近战武器，对方不是暴走族的小屁孩，没那么好对付。”恺撒说：“况且还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混血种，最擅长做这事的家伙现在也指望不上，等于咱们的有效战力只有三个，三把刀对二十个人，怎么想都没戏。”
“喂喂，我现在已经不算人了么？”
“确实不算人，最多只能算文弱书生。”
四个人都沉默了，还没摸到源氏重工的大门，前进的道路便被彻底堵死。
这种感觉就好像初出茅庐的英雄跟村长爷爷告别后，兴冲冲地踏上冒险旅程，忽然看见二十个骑着地狱战马的恶魔站在必经之路上等着你，你一往无前地冲上去了……
“你率先攻击，你用短剑攻击恶魔单体，造成了15点攻击；轮到一号恶魔攻击，恐惧之王的骷髅长剑，全体攻击‘赤龙王的烈焰’，造成了点攻击附带灼烧和禁疗效果；轮到二号恶魔攻击，二号恶魔忽然停手了……因为你已经死了。”
GAmE 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