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Good cookie
窗外的天不过蒙蒙亮，和室的床铺上，恺撒猛然惊醒。
他擦了擦顺着鬓角滑落的冷汗，起身从房间配备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猛灌了几口，这才总算是稍稍平复了因为惊惧而剧烈起伏的心跳。
恺撒做了一夜的噩梦。
在梦中，他伸出的手没能够到下坠的真，真的身体重重地拍在地面上，带着鲜明血色的积水同时飞溅。下一刻狂奔的“蝰蛇”赶到，撞上了裹在红裙中的女孩，顶着她撞进了燃烧着的楼里。
恺撒拼了命地想要踩刹车，但是无济于事，“蝰蛇”顶着真撞开了网吧一层又一层的墙壁，鲜血溅满了引擎盖和恺撒的身体。
直到“蝰蛇”终于停下，恺撒从燃烧地车里跳了出来，从废墟中挖出了真。
“谢谢您……赶回来……”他怀中的真每说一个字都会吐出一口血来：“我还好……但我得去医院，您能送我……去医院么？”
“我送你去医院！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在梦里，恺撒紧紧把真的头抱在怀里，他一直重复着同样一句话，直到她的心脏渐渐停止跳动，直到自己被这个冰冷的世界吞噬。
这大概是由无尽的后怕所编织出一场梦境，恺撒很清楚，如果不是当时发生了无法解释的奇迹的话，这个年轻女孩的生命恐怕就会同梦中一样凋落……也许在另一个同样有他和真的平行世界里，那个发丝间散发着幽幽檀香味的女孩，此时已经躺在了冰冷的裹尸袋中。
如果自己昨晚真的没有接住真……恺撒不敢再想下去了。
这一来二去之后，恺撒便没有睡回笼觉的兴致，他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来到客厅。
沙发上，落地灯一旁的吊瓶支架已经被撤走，路明非正在呼呼大睡，诺诺蜷缩在他的脑袋旁，同样在低头安睡着。
昨晚他们到达源氏重工已是深夜，四人在乌鸦的带路下入住了这个大套间，而真则被安排到了隔壁的单人间里——这样的安排显然是出于对真的保护。
虽然大家也算一起经历了生死，但真毕竟只是普通人，他们与龙类、与混血种之间斗争的残酷，也绝非普通人可以承受的——如果按照本部的行事准则，大概这会儿富山雅史教员已经结束洗脑工作了。
恺撒把准备好的便签贴在了门上，在没吵醒路明非和诺诺的情况下推开门来到了走廊——按照乌鸦的说法，这一层是源稚生特意为他们准备的楼层，对外宣称是少主有几个朋友入住，因此只有几个信得过的守卫在安全通道值守。
透过走廊玻璃窗，恺撒看到了东京市区。
此时夜晚闪烁的霓虹已经熄灭，又尚未到上班族们出勤的早高峰，正是这座城市最安静的时刻。
这景象正与他们参观第一次参观源氏重工的那天相对应——那一日他们见到了属于这座城市的美好的繁荣，而今天，他们受尽了困苦，又重新回到了这里，也看到了东京这略显寂寥的一面。
当然，他们现在的境遇也谈不上有多好，几个人的照片还在被各大电视台轮播，黑白两道的人都在外面找他们。虽然暂时是安全了，但活动范围却是被限制在了这一层楼里——昨晚乌鸦倒是很贴心的告诉他们电脑电视手机什么的都可以随便使用，只是得小心不要做会被辉夜盯上的事——言下之意就是劝他们不要想着用电子设备联系本部的诺玛，这里是日本，一切可疑的行迹都无法逃脱辉夜姬的监控。
在恺撒看来，源稚生虽然明面上是即将上任的大家长，但他在家族内部并没有绝对的话语权，恺撒甚至怀疑他只是那个名叫“橘政宗”的老头手中的傀儡，并无下达直接释放恺撒小组命令的权力，否则这一切也就不必进行的如此偷偷摸摸。
恺撒有些感慨，他自诩也是个豪气万丈的人物，可如今居然要受敌人的保护躲在敌人的大本营里，就像是过去流亡海外的欧洲贵族一样，别国的皇室虽然好声好气地接待你，嘴上说着“哎呀老哥你可算来了，没事没事，那些过去的事别放心上，以老哥你的能力何愁没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啊？”，可心里还是把你当落魄的穷讲究贵族，觉得世界上有没有你这号人也无甚所谓。
恺撒摸出雪茄叼在嘴上，但是想了半天又重新收回了烟盒——他担心烟雾会触发走廊的火警水系统，如今身处敌营，还是少惹些是非为妙。
他转过身，在身后单人房的门上输入了一串数字，随后“滴滴”声响起，门锁被打开，房门自动弹开了一条缝隙——乌鸦昨晚曾悄悄咪咪的告诉他，这一层楼所有房间的密码都是同一个。
恺撒缓步入内，忽然发现客厅里所有灯都处于开启状态，再一扭头，沙发的角落里，黑色长发的女孩身上盖着一条毛毯，正缩着身子睡觉。
恺撒心里涌起了一阵悔意，他的本意其实只是想在真房间的茶几上留个字条，邀请她下午一起喝个下午茶——毕竟昨晚所有人都累坏了，在听到乌鸦“一定会照顾好真小姐”的保证后，他不由放松了心神，五秒钟便入睡成功。
很显然加图索少爷的关心来得不是时候，他没想到真居然会在客厅睡觉，这下“暖心少爷”一下就成了“没有边界感的、不打招呼就进女生房间的普信男”。
就在恺撒犹豫着要不要立刻转身离开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迷迷糊糊的问询声。
“加图索……先生？”
“真小姐。”恺撒挠挠头，反应很快地说：“我来邀请你一起吃个早饭。”
“吃早饭？”真眨眨眼睛，正准备起身，但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重新缩回沙发上：“你……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抱歉，我是想来留个字条的，但没想到你睡在客厅。”恺撒立刻背过身去：“你方便么？我是说……”
“哦哦，方便的方便的。”真松了口气，拉开了身上的毛毯，她正穿着本家提供的黑色真丝睡衣。
“昨晚睡得好么？”恺撒也松了口气，心说还好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女孩，如果她不由分说地尖叫起来的话，他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一点恺撒跟普通男人差不了太多，面对歇斯底里的女性他也会感到手足无措。
“还好，就是一个人住有点不习惯。”真说：“在家里虽然也是自己睡一个房间，但知道奶奶也在家里，晚上就不会害怕。”
“所以你把所有灯都打开了？”
“是的。”真不好意思地说：“昨晚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没来得及关灯。”
“我和路明非他们就住在你隔壁，晚上害怕的话可以来敲门。”恺撒说。
“啊……好的。”真的脸红了。
“真是抱歉，又搞砸了你的工作。”恺撒也来到沙发边坐下：“看曼波网吧的样子，想重新装修估计得要一段时间了。”
“您千万别这么说，没事的。”真连忙摆手：“大家都没出事就再好不过了，那样的情况下，能逃出去都是老天爷眷顾。”
“老天爷么？”恺撒笑了笑，视线投向真右臂上的绷带：“你的伤怎么样？”
“还好啦，只是有点淤青而已，本来擦点药就没事了，但护士小姐非要帮我打上绷带说是得再观察几天。”真不好意思地说：“我穿着长裤加图索先生看不到，大腿上其实也给缠满了，这几天看来洗澡是不太方便了。”
“昨晚发生的事，一定会有人给你一个交代。”恺撒郑重地说。
“没事啦，我只是没眼力见不小心被卷进去了，反倒还要麻烦加图索先生赶回来救我，本来你们已经逃出去了吧？”真不好意思地把一只手遮自己的手背上，那个位置在昨晚的大火中不小心被烧伤了。
“那个内衣贼，其实也没有对我怎么样……”真小声说。
“我知道的。”恺撒点头，他明白真是想向他解释自己没有被侵犯，便随口扯开了话题：“叫我恺撒就好了，我们是朋友对么？所以不用那么生分的。”
“好的，恺撒！”真脱口而出，随即又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当然要脱口而出，因为自从恺撒告诉她自己的名字之后，真已经在心中默念了这个名字很多次，喊起来自然是毫无压力。
“看到你这么有精神，我就放心了。”恺撒哈哈一笑。
“这可真是……”真小脸微红。
“对了，不介意的话，你就在这里多住几天吧。”恺撒说：“正好那边的工作也不好继续了，不如干脆在这里多休息几天养养伤，免得回家还要让老人家担心。”
“嗯嗯，昨天本家的大人也跟我这么说的。我答应了，还写了封信给奶奶，就说是抽中了温泉旅行，和朋友们出去玩几天。”真点头：“我还特意拜托他们不要派长得太可怕的人上门送信，免得吓到奶奶。”
“本家的大人？谁？”
“就是那天在玩具店里免去寿断指惩罚的那位小姐。”真说：“她昨晚来关心了我的身体，反复说本家会承担起一切责任，还说一定会补偿给我精神损失费什么的，可是这怎么好意思呢……”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好好收着吧。”恺撒笑着说。
他心里对樱的处理感到满意，这次特意上门本就是想让真暂时不要离开源氏重工，毕竟幕后的元凶还没落网，天知道会不会对真和她的家人发起什么报复。而现在由本家主动揽过这件事，这也代表着樱的家人应该也被秘密保护了起来。
“昨天跟你说的事情，有考虑过吗？”
“什么事？”
“去留学的事。”恺撒说：“佩鲁贾，还记得么？”
“记得记得！”真不好意思地说：“但是还没有跟奶奶商量过，而且去外国的话……”
“你的英语很棒，不要有压力。”恺撒安慰她：“就这么说好了，等日本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会再联系你。”
“那……你可以陪我一起去么？”真小声说，大概是意识到这句话的语义有点暧昧，于是又赶紧解释：“我……我的意思是，我还没有坐过飞机呢，中学时修学旅行去札幌的时候是坐新干线去的，突然要去国外……”
“如果是第一次去国外的话，确实是需要有个导游。”恺撒点点头：“好，那到时候就一起去吧，先飞去罗马玩一圈好了，我们家在那里有海边的房产，你正好看看跟日本的大海有没有不同……我也可以顺道去看望一下妈妈。”
“我，我也可以一起上门拜访么？”真红着脸说：“必须要感谢加图索先生对我的照顾才行，你妈妈喜欢吃什么？吉祥寺的草莓大福怎么样？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太甜了点……”
恺撒看着身边地真掰着手指，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其实很多东西她说自己也没有吃过，有的只是听同学说过很好吃，还有的则是在偶像剧里看过几次，像是北海道的“白色恋人”什么的。
“礼物的话就不劳费心了。”恺撒淡淡地说。
“这怎么行？”真急了：“上门拜访当然是得用心准备礼物……”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恺撒拍拍她：“我妈妈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所以就算带了伴手礼，她大概也吃不到吧？”
“原，原来是这样……”真在心里暗自埋怨自己没有眼力见，声音越来越小。
“没事，到时候跟我一起去吧。”恺撒笑着说：“两个人一起可以多说几句话，每次我一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
“嗯……那个……距离早餐应该还有一会儿，加……恺撒你要不要吃零食？”真红着脸，从茶几上拿起一包曲奇饼干递给恺撒：“我昨晚就吃了一包，味道很好的！”
“喔谢谢，正好有点饿了。”恺撒接过曲奇饼干的包装袋：“阿里嘎多，Good cookie!”
他笑容满面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