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重临世界
昂热背靠着墙角，默默地感受着那两道越行越远的脚步声，没有追赶的意思。
“果然是冥照……但没想到是两个人。”他低声自言自语着，从西装内衬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只小小的锡瓶，走到石英玻璃腔边，把一张黑色卡片插入操作台上的卡槽中。
“此操作将导致‘龙穴’的开启，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存在苏醒可能。操作禁止！操作禁止！操作禁止！”诺玛的声音回荡在实验室上方，蜂鸣声大作，警灯全部亮起，红色的光卷过整个实验室。
“保持安静，诺玛，这是我们见证神迹的时候。”昂热拉下手阀，切断整个实验室和诺玛的通讯。
主电源被切断，诺玛的声音消失，灯依次熄灭，只剩下自带电源的警报蜂鸣，警灯旋转。
黑暗中流淌着警灯的赤红色，仿佛岩浆的赤红色，血液的赤红色……末日的赤红色。
红光映射在昂热银灰色的双目中，也照亮了他没有表情的脸。
温度迅速上升，超导磁场中高速旋转的电子流衰减，悬浮在半空的石英玻璃腔缓缓降下，十二道密封阀在同一瞬间解开，巨量的白色蒸汽喷出，那个足以抵抗冲锋枪扫射的强化外罩洞开。
“以我的骨血献予伟大的陛下尼德霍格，他是至尊、至力、至德的存在，以命运统治整个世界。”他念诵着骨殖瓶上的龙文，又伸出手抚摸石英玻璃腔，感觉着内部传来的震动，震动越来越剧烈。
“好在，没有让我等待太久。”昂热重新拔出了折刀，一刀猛地插入石英玻璃腔的厚壁：“希望你也是。”
利刃切入石英玻璃，就像切开果冻，他拔出刀，玻璃壁中留下一道泛着莹蓝色的刀痕。内部的真空被破坏了，空气尖啸着涌入。他一刀切断灰锡瓶子的瓶颈，把断口对准裂缝，灰锡色的液体顺着刀痕进入石英玻璃腔内部，像是细蛇那样沿着玻璃墙的内壁循环流动，远离中央的铜罐，像是畏惧它。
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液体进入玻璃腔，这道灰流开始沸腾冒泡，发出哗哗剥剥的声音，如同什么活的东西，正在发出……胜利前的欢呼。
他刀收入袖口里，退出低温实验室。
昂热在门边最后一次回望，所有灰锡溶液在一瞬间飞离内壁，“扑向”了铜罐，两者接触，剧烈的腐蚀效应随之出现，坚不可摧的铜罐如一块在微波炉里软化的奶酪，暗绿色的雾气四射。
无法言喻的低吼在低温实验室中回荡，焦灼狂躁。
他慢慢闭上眼睛，听着身前通道中所传来的数道密集的脚步声，直奔自己而来。
“校长？”领头的年轻人似乎有些惊讶，将手持着的日本刀重新收回刀鞘：“您没事吧？”
“我没事，子航。”昂热低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入侵者的目的是复活龙王诺顿……他们成功了，龙王出逃！”
“龙王出逃？”楚子航的眉头紧锁，跟自己身后这支小队的副队长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刻道：“校长，我先护送您上去。”
“不，不用管我。”昂热摆摆手：“带着你的队员上去，告诉施耐德，准备疏散工作。”
“疏散？”楚子航似乎是有些难以理解。
“青铜与火之王如果发动究极言灵·烛龙的话，毫无疑问可以炸掉整个学校，不是每个学生都是战斗系天赋，需要保证他们的安全，现在……还没到需要全体在校学生拼上性命的时刻。”昂热叮嘱道：“从战斗人员里分出三分之一保护其他其他学员撤退，屠龙的主力从来都不是大部分人，明白吗？”
“明白。”楚子航点点头，立刻回身带领自己的队员们准备重返地面。
“楚子航。”昂热喊住了他：“不要提前开启爆血，为了你自己。”
“了解。”
昂热目送着自己学生们进行渐远离去的背影，直到最后一个身影消失后，他再次转身，打开了身后的门扉。
身前低温实验室内，所有象征着极端威胁的赤色警报灯无一幸免，金属的地面上撒满了飞溅的玻璃碎片，整片空间重回死寂，再无他人。
“欢迎重临世界，康斯坦丁。”昂热带上了门，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
卡塞尔学院地下，校长办公室——也就是那台VIp电梯正在快速前进。
“你太拼了。”酒德麻衣抱着怀中的零，低声道：“昂热可不是慈善家。”
“校长留手了，他本人的速度并没有发挥到极致。”零咳嗽了一声，好在总算是没有咳血的症状：“我没有大碍，但是要休养几天，待在学校里可能会暴露。”
“你确定？”麻衣摸摸零的胸口：“我看你刚刚飞出去的样子，可不像没有大碍，时间零是无法增强使用者的体魄的。”
“现在缓过来了。”零轻轻拍了拍麻衣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如果校长使用爆血的话，你觉得他的领域还能多坚持几秒？”
“至少五秒。”麻衣说：“而且那样一来昂热的领域就会完全压制你，你必须一刻不停地用镜瞳解析他的动作，而且还得维持自己时间零的领域才能勉强招架，没有胜算的。”
“如果……我也爆血呢？”零有些虚弱地说。
“傻瓜，不要做老板不允许的事。”麻衣摘下了怀中女孩的面具，用修长手指拭过她嘴角的血迹：“你的任务已经超额完成了，我会联系薯片让她把你弄出去，这几天学院里想必也不会太平，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吧。”
“我想睡一会儿。”零说。
“好。”麻衣为了腾出手，将那张黑卡随意地叼在嘴里，又从机车服的口袋中抓出一枚无线耳机戴好，她在不断上升的电梯内，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就看你了，小白兔君。”
……
英灵殿。
这是是一座拜占庭风格的古老建筑，坐落在学院奥丁广场的中央，外面装饰着布满暗红色花纹的花岗岩，传闻这些花岗岩来自印度，曾经有一场流淌过人龙两族鲜血的屠龙战争在那里发生，鲜血渗透进当地的花岗岩层，几百年后采石场发现这里的花岗岩色泽与众不同，肌理中满是血色。而完整的世界树图案被雕刻在整个外壁上，顶部矗立着一只雄鸡，底层则镇压着一切龙族的祖先，黑龙尼德霍格。
它在卡塞尔学院中是一个类似圣堂的地方，用来颁发学位证书。这里通常每年仅仅开启一次，学生们穿着普鲁士宫廷特色的学位袍进入，坐在一排排橡木长椅上，等待校长念到他们的名字，在所有人的掌声中登台接受学位，两侧墙壁上，挂满了历代屠龙战争中为人类建立功勋的英雄头像。
恺撒坐在最前排的椅子上，穿着休闲衬衫，仰头对着圆形穹顶下的雕塑——浑身甲胄、骑着八足战马、手持长矛的天神奥丁。
整座学院已经从诺玛发出警戒时的混乱状态中完全恢复了过来，敌人的位置被确定为地下的冰窖，若是想要回到地面，英灵殿是可供选择的几条道路之一。
学生会中最精英的成员们已经完全掌控了这里，他们被分散在了英灵殿的外侧，从外部包围了整座殿堂；而最有可能直接接敌的殿内，只有恺撒和他身边的秘书瑞贝卡驻守。
“还是联系不上路明非？”恺撒侧目看向瑞贝卡，她似乎是刚从舞蹈团出来，身上还穿着修身的白色舞裙和芭蕾舞鞋，手里则提着一把九毫米口径三十发弹夹的乌兹冲锋枪和一只屏幕微亮的手机。
“他的手机关机，而且我刚刚得知……今晚学生会没有调配路明非的权力。”瑞贝卡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什么意思？”恺撒皱眉。
“他被执行部的施耐德教授临时征用了，似乎是打算让他作为自由人在校内行动。”瑞贝卡说。
“好吧，诺顿馆和一区宿舍的情况如何？”恺撒问。
“诺顿馆内留守的人员足够，派往一区宿舍的小队正在路上。”瑞贝卡犹豫了一下，问道：“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人手也很紧张，为什么还要……”
“路明非的朋友还在诺顿馆里，只是个普通人，我不想真正的富山雅史教员出现帮他洗脑。”恺撒淡淡地说：“至于宿舍……诺诺发烧了，根据学校的规定，苏茜现在也肯定在宿舍里留守，我派人保护学生会的成员，顺带还能保护苏茜……能白赚楚子航一个人情，哪怕不需要他还，也让人心情愉悦不是么？”
就在这时，恺撒的手机铃声忽然在空荡的殿内响起。
“说曹操曹操到。”恺撒接起了电话：“楚子航，我正跟瑞贝卡聊到你。怎么样，救出被绑票的校长了么？”
“校长没事。”电话那头的楚子航此刻似乎正在奔跑，他的呼吸频率明显有些急促：“恺撒，让学生会成员从英灵殿中撤出去，你和瑞贝卡也是，马上撤离那里！”
“什么时候轮到狮心会会长向学生会主席发号施令了？”恺撒的语气一下冷了下来。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楚子航提高了自己的语调，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诺顿被人为地复活了，他逃出了冰窖，现在……”
“你……你说什么？！”恺撒瞪大了眼睛：“诺顿复活了？可我昨天还听路明非说，那只是一颗里面都不知道有没有活物的卵而已！”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楚子航的呼吸声越发频繁起来：“我已经联系留守教堂的兰斯洛特，非战斗人员的疏散工作由狮心会负责，学生会必须担任阻击龙王行动的主力，你们需要撤离到开阔地带去！”
“你确定他会从跟这里出来？”恺撒起身，掏出了腰间银白色的沙漠之鹰手枪，面色凝重。
“冰窖通往图书馆的通道有诺玛监控，我刚刚已经确认过教堂的电梯了，没有异常！所以他只通过从英灵殿下方的通道重返地面，恺撒，赶紧……”忽然，楚子航的声音顿住了，电话并没有被挂断，恺撒从听筒中，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恺撒，跑！”
“什……”
“他坐电梯上去了！”楚子航咆哮着说。
恺撒直接扔掉了手机，单手揽过秘书瑞贝卡的肩膀，另一只手抓着沙漠之鹰朝着英灵殿的出口跑去。
言灵·镰鼬发动。
霎时间，整个英灵殿，以及英灵殿周围数百米半径内的一切声音都回响在他的脑海里，包括蚊子在空气中磨翼、小虫在泥土中蠕动、以及他指挥的整整三十二人的三十二个节奏不同的心跳。
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身后那部连通冰窖的电梯，因为运行而发出的响声，可是奇怪的是，心跳声还是三十二人，不多不少。
是楚子航骗了自己吗？不，他是个连玩笑都不会开的家伙，绝不可能拿这种事跟自己开玩笑。
那么……
“哥哥。”忽然，恺撒听到了轻轻地呼唤声，稚嫩的声音仿佛从幽深的井中升起，在镰鼬群中炸响。
下一秒，炽热的风自身后袭来，恺撒扑倒的过程中死死地将瑞贝卡护在自己的身下，电梯井并没有爆炸，可就在那一瞬间却有什么东西压得恺撒的心脏几乎停跳，鼻子里此时也满是浓郁的灼烧味。
压迫感转瞬即逝，可刚才短短的瞬间，他们却如同身处烧灼的地狱。
“恺撒，你还好吗？”瑞贝卡焦急地喊道，英灵殿内的照明系统已经停止了工作，他们身边一片漆黑。
“我没事。”恺撒撑起身子，回头望向电梯的方向，周围都是浓重的烟雾，而那里，一道本不应属于英灵殿内的微光正在闪烁着。
“留在这里，我马上回来。”恺撒抽出了狄克推多，走向了电梯井。
越是接近电梯，他就能看到越来越多在讲台地板上行进而过的类似脚印的孔洞，每一个脚印都把柚木地板烧透，露出下面灰色的水泥地面。
恺撒心想着，如果这真是脚印，那他的主人一定是个浑身缠绵烈焰的“火人”……不，应该是一颗行走的太阳才对。
最终，恺撒停在了电梯门前。
身前的门并未打开，但门上有一个洞，显然是被熔穿的洞，洞的边缘发出耀眼的光，钢铁融化为红热的钢水，一滴滴打在地面上。
恺撒惊愕地望向身前，这个显然是只有人形生物通过才能产生的孔洞，耳边好像又回响起了那道毛骨悚然的声音。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