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我愿意
“你的体力还能维持蛇的通讯吗？”曼斯开始加快语速。
“很难，在之前的搏斗中我用手枪击伤了那个家伙，现在他改变了战术不再主动出击，但依然尾随着我们。”叶胜似乎跑了起来：“那绝对是个有智慧的东西，这种情况下我还需要保护伤员，通讯只能间隔着进行……”
“因为你偷走了诺顿的卵，保护那颗卵是死侍的任务！”曼斯吼道：“赶紧放下那个东西！”
“叶胜，叶胜？”
蛇的通讯中断了。
曼斯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就凉了半截，他很清楚死侍是什么东西，混血种的血统失控后，所展开的杀戮行为大都是体内龙血作用下的本能反应，可叶胜却说追逐着他们的生物拥有明显的智慧，只能说明……有什么东西在操纵着那名死侍。
而有能力操控死侍的，只可能是纯血龙类。
曼斯将“钥匙”抱进了胸前的胶囊防护舱里，重新带上面罩，对身旁的路明非和零缓缓说：“你们也听到了，叶胜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我现在要进入青铜城内尝试救援，你们现在的任务是带着‘钥匙’回到‘摩尼亚赫号’上，并在十分钟内返回这扇门前，准备接应脱出的我们……一个半小时，如果一个半小时过后我们没能成功脱出，你们就立刻上浮，把水下的事告诉校长，到时会有别的行动小组来接替‘夔门计划’的后续工作，明白吗？”
“教授，你的言灵不是‘蛇’，进入青铜城后要怎么寻找叶胜？”路明非问。
“我有这个东西。”曼斯从怀里摸出了一支中心处嵌着一根银白色指针的怀表形状的防水指南针：“这根磁针是诺顿的造物，虽然没有寻找龙类的能力，但在青铜城内也可保不被干扰磁性，叶胜和亚纪所在的方位置是南边，我只要顺着方向过去就可以。”
“那就把这宝贝借我用用，我和零去救他们，接应工作交给您来做。”路明非朝曼斯教授伸出了手：“我们拿不出更好的方案了，亚纪的潜水服受损，这里是接近水下八十米的地方，受伤的身体很难承受这种水压。所以能护着他们顺利上浮的只有无尘之地，把体力节省出来吧，教授。”
“我必须要保证‘摩尼亚赫’号全体成员的安全，两个小时，这是我的极限。”曼斯不再犹豫，直接将手中的指南针递给了路明非，实际上他已经快要无法维持无尘之地的领域了，言灵消耗过度的感觉一直在不断刺痛着的神经：“十秒钟之后我会结束言灵，你们现在可以进入甬道了，在江水灌入之前尽量多跑几步。不过我认为青铜城里应该四处都有的相应的排水装置，不然水位下降的速度无法做到那么快。”
“了解，零，跟上我！”路明非喊了一句，带头跳出了无尘之地的领域，跑进了甬道之中。
“抱歉，还是新生就被卷入这种事情。”曼斯看着零跳入甬道的背影，低声道。
“我们会救他们出来的，教授。”零娇小的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十秒后，无尘之地解除，超大型气泡在一瞬间碎裂为无数泡沫，急速向着上方升起。曼斯在青铜壁上方借力，轻巧地刺入水中，同时开启了背后的助推设备，带着“钥匙”如一尾矫健的江豚那样高速离开。
……
“我以为你不会带上我。”甬道里，零跟着身前的路明非小跑着前进，曼斯教授的猜测是正确的，甬道的墙边布满了类似排水渠的东西，虽然不知道下沉的江水最终会通向何方，但现在他们脚踩的青铜路面上，确实只有深度堪堪没过脚掌的积水。
“我想就算拒绝了，你最终还是要跟来，大家互相扯头发说来说去，最终浪费的都是叶胜和亚纪时间。”路明非边跑边说：“听好了，我们的计划很简单。冲青铜城内，先解决尾随着他们的死侍，掩护叶胜和亚纪脱出后，咱们就脚底抹油地跑路，明白吗？”
“你有信心吗？”零问：“我听说死侍是相当危险的生物。”
“不要问你的组长有没有信心，我总不能说自己其实很怕黑吧！”路明非头顶的射灯随着他步伐的频率一晃一晃：“但我真的面对过比死侍强不知道多少倍的东西，真不是吹牛！”
“是曼斯教授说的风流往事吗？”
“不是！那都是他胡编的，师兄我连女朋友都还没追到，现在还是清白之身！”
就这么一路跑着，甬道内的积水和半硬式潜水服的重量大大限制了他们的速度，七拐八拐地狂奔了接近两百米后，路明非的身前出现了几阶台阶，上面的区域是似乎是完全干燥的。
“怎么就好像是欢迎客人到来一样。”路明非嘟囔着走上台阶，刚刚的行程就像是穿过了漫长的火车过道，来到了一截新车厢。没想到这节甬道的尽头，会是一个特意挑高过的小房间，大约二十平米左右大小，房间里头空荡荡的，四面的青铜壁上只有一些并不繁杂的简单花纹，此前一路上见到的蛇头文臣武官雕像此处皆无。
房间向外的门扉并没有关闭，宽度大概能够三人并肩通过，门外是一个巨大且空旷的空间，明明没有了水体的限制，可他们头顶的射灯却还是无法照到这处空间的尽头。
“奇怪，叶胜之前好像没说他们曾到过一个小房间吧？”路明非四处张望着说。
“出发前我跟曼斯教授核对过细节，确定叶胜没提到过这个情报。”零说。
“也许是因为那时候青铜城里都是水，能见度太低导致他们没注意自己曾经经过了这样的一个小空间。”路明非自圆其说着，又看了看手上的潜水手表，当机立断道：“不行，这身衣服在陆上行动根本就是副作用，咱们必须减重才能尽快到达叶胜的位置，脱衣服！”
路组长说完立刻付诸行动，摘下头盔解开潜水服就往外蹦，他身边的零也立刻照做脱起了衣服。很快，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少年和白色连体泳衣的少女走出了小房间，朝着南边方向继续跑了起来，一人手上还拖着一根从潜水服上卸下来的救生索。
……
叶胜背靠着墙壁，正在大口喘着气，坐在他身边的亚纪已经脱下了潜水服，身上背着氧气瓶和呼吸器，小腿上缠着的白色绷带正在缓缓渗血。
“暂时甩开他了，我们有三分钟的时间休息。”叶胜面色惨白，他累得说不出更多话了，寄生在脑海深处的‘蛇’们似乎感受到了比此前更加巨大的恐惧，正在疯狂的逃离主人，叶胜觉得自己的脑袋痛得几乎快要爆掉了。
他把胸前绑着的诺顿的骨殖瓶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Spp-1手枪已经交给了亚纪，他们一路扶持着彼此逃亡，身上潜水服的重量和亚纪小腿上的伤口不断地消耗着本就不多的体力。
“虽然有氧气瓶，但我现在的状态不一定能坚持上浮到潜水钟的位置。”亚纪低声说：“你先走吧，叶胜，回到船上带一套新的潜水服来接我，好不好？”
“不好。”叶胜立刻拒绝，他半蹲着拿出新的绷带在亚纪的小腿上又缠了一圈，微笑着岔开话题：“我必须承认，你的腿好像也没有那么短，之前就算是我有眼无珠，今天情况特殊，所以能原谅我吗？”
酒德亚纪半抬起头看着叶胜，她一直都是个坚强的女孩儿，之前的搏斗中死侍在她的小腿上留下了一道几乎见骨的伤痕，疼得让她几乎无法正常触地，可还是这么一路快步坚持着走到了这里。
失血和长时间的逃亡让亚纪的状态下降得厉害，此刻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像是喝酒后微醺的状态，连眼皮都开始有些沉重了起来。
思绪一下拉回到了好久好久以前，她想起他们俩入校报到的时候，叶胜还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刚从中国到美国，有两条浓重飞扬的黑眉，游泳是班里最好的，第二年就成了帆船队的领队，从芝加哥大学手里赢回了“金羊毛杯”，很受班上女生的瞩目。
他最大的爱好就是嘲笑亚纪，每一次游泳专项课，当笨鸭子亚纪还在一千米热身的中途时，叶胜已经游完了一千米还顺带晒了一次紫外线，只穿着条到膝的游泳裤，裸露着肩宽臂长的上身，背对亚纪拍着自己的屁股，说些“是不是日本人腿比较短所以游不快啊”这类的风凉话，又忽然露出绝望的神色说“以后我们是搭档我可不是要死在水下了吧”什么的，要多可恶有多可恶。
作为女孩子，她也经常想些无聊的恋爱或结婚话题，想象着自己穿着洁白的婚纱走在教堂里，礼堂台阶上站着的扮演神父的是曼斯教授，他正紧张地默念着手里小本本上的神父誓词；坐在教堂里的人有好多好多，满头银发的校长、执行部的同事们、曾经的代课教授们、还有那些还没毕业的师弟师妹，他们都穿着正装和礼服向她送上诚挚的祝福，那一刻的亚纪应该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至于身边穿着修身的黑色西装、挽着她缓步走向神父的新郎，亚纪曾经试着过把木村拓哉的脸放上去，可是想着想着，那张她心中亚洲最帅的脸不知不觉就飘远了，莫名地变成了一张在公开场合大部分时候一本正经，但私底下却总是朝她贱笑的男人的脸。
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念头，却从过去横跨到了未来。
笨拙的小鸭子早成长为美丽的白天鹅，可糟糕的是，那部经典芭蕾舞曲《天鹅之死》，此时却不合时宜的冒上亚纪的心头。
埋葬在八十米深的水下，也许是真是不错的归宿也说不定。
“我猜你正在想着什么不吉利的事情，明知道我们中国人最忌讳这个，笨蛋亚纪。”一旁叶胜皱着眉头，呼吸节奏稍稍平缓了些，他正在试图通过调整呼吸频率的方式迅速恢复体力。
“叶胜。”亚纪的眼泪慢慢爬过面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可好像就是控制不住：“让我留在这里吧，时间还有一分钟对吗？再陪我说说话，然后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了。”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最大的优点是听话来着。”叶胜忽然又笑了起来，随手抹开了亚纪眼角还在不断溢出的泪水：“我都说了不会把你留下，也说了让你先原谅我，为什么不听话呢？”
“好，那我原谅你说我腿短的事了，所以快走吧……”亚纪抽泣着说。
“晚了。”叶胜凑向她：“在你失去了唯一的优点之后，我不得不给你找些新的长处，刚刚不说话的时候就是在想这个。”
“你的腿确实蛮长的，长得也好看，至少对我胃口……而且还会做饭，你知道我在厨房里唯二能做的，只是用黄油煎牛排以及水煮西蓝花而已。”叶胜轻轻地说着，跑路时候被他留在身后警戒“蛇”们开始传来预警，那个追杀他们的家伙看来是快到了：“你的声音也好听，我甚至有怀疑过是不是日本女孩都这个声音，可后面看了些电视节目才知道原来不是。”
“亚纪，你是独一无二，对我来说。”叶胜从腰间摸出了一柄潜水刀攥在手里，他知道时间不多了，哪怕没有“蛇”的警报，此刻他们也能听到尖锐的利爪轻轻擦过地面的脚步声了。
“我有话想对你说很久了……我……”亚纪挣扎着起身，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坐以待毙到时候，可就是想把这句话说出口。
“我也爱你。”叶胜干脆利落地截断了她，他做了一件可能被执行部惩罚的事，狠狠地在亚纪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亚纪呆住了。
叶胜歪歪嘴，嘴角再次流露出那种有时候讨厌，有时候却让人忘记一切烦恼的笑容，亚纪想起了刚进入学院的时候，自己下课后偷偷在游泳馆里加练的日子，那时她在泳池里扑腾着，叶胜就在泳池边跟着她走，说着不咸不淡的风凉话。
叶胜扶起亚纪，低声说：“如果这次能活着出去，你会答应我吗？我是说，一起去逛街顺便买只大钻戒什么的，其实有家店我已经关注很久了，只不过最近没时间……”
“我愿意，叶胜。”亚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