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祝你好运，哥哥
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朝身前暗淡的屏幕看了一眼，他的眉头紧锁着，好像能夹死一只飞虫。
片刻后，他将塞尔玛递给他的那套形似袋鼠的潜水服套在身上，这套潜水服的胸前有一个硬质透明材料的小囊，里面是穿着超小号潜水服的‘钥匙’。
“大副。”曼斯教授喊了一句。
“在！”一旁的大副立刻起身。
“我会带着钥匙下潜支援叶胜和亚纪，即刻起船上的指挥权转交给你，如果我们发生不测……在那之前我会给你信号，钥匙的潜水舱是可拆卸的，你们打捞走他之后就可以撤离了。”曼斯一边检查着潜水服上的配件，一边叮嘱道。
“您亲自下水救援，要不要先跟校长联系一下？”大副犹豫道。
“联系工作交给塞尔玛，我的学生们还在水底等我，没时间打报告了。”曼斯轻轻拍了拍身旁拉丁裔女孩儿的肩膀，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塞尔玛，你的实习课我会给满分，其实在出发前就上报给学校了，只是没告诉你。”
“教授……”塞尔玛的声音很低。
“你做的很好，站好最后一班岗，等我们胜利归来吧。”曼斯还是笑笑，迈着步子离开了指挥室，来到了甲板。
“那个……教授。”身边有人喊他。
“路明非？”曼斯回头，看了身后面色惨白的路明非，沉默了片刻说道：“别太在意，谁都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不过很快就没事了，我会……”
“教授，我想申请下潜救援……”路明非低声说。
“什么？”曼斯一愣。
“我说，我想申请下潜救援。”路明非又重复了一遍，声音稍微响亮了一点：“我知道你没打算让我们下去救人，但我也是水下作业小组的一员，这种情况下我有义务帮助同伴脱困。”
“我是他的潜伴，所以也要申请下潜救援。”一旁的零也开口道。
“不行。”曼斯直接拒绝：“我们面对的可能是龙王级别的对手，而且你们的配合训练还远远不够，水下作业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看着面前的路明非和零，曼斯飞速思考着，大脑深处隐隐作痛。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初代种，始祖级别的家伙，跟其他阶级的龙类完全不同，他甚至开始怀疑学院的估算也许是出了差错，青铜与火之王诺顿可能真的已经提前苏醒了，此刻正追杀着他最得意的两个学生。
叶胜为了维持体力，他和摩尼亚赫号的通讯一直断断续续，天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八年前……八年前……这个时间点一再地浮现在曼斯的脑海里，八年前的格陵兰事件中，学校也是派出了救援队，结果救援人员全都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血祭。
就好像是通往龙世界的门似乎总是用生命作为代价，那是冥冥之中的等价交换。
“让我下去吧，教授！我……我有面对龙类的经验，真的！”路明非结结巴巴地说，如果曼斯教授还是拒绝的话，他……
“看来校长很了解我。”曼斯叹了口气，从后腰摸出了一把折刀递给路明非：“昨天他特意联系过我，如果路明非坚持希望下水执行任务的话，让我务必答应你的请求。”
“这是……”路明非双手接过曼斯递来的折刀，他认得这把武器，准确的说，学校里应该没人不认识校长的贴身武器。
“老实说，作为执行部的执行官，我对校长目前的治学方针并不认可，也不认为这样宽松环境下出来的学生们，真的能在屠龙的战场上成为未来的砥柱。”曼斯缓缓地说：“但出于个人原因，我无条件地相信校长在战场上的判断，所以我也相信你的能力，路明非。”
路明非低头看着手中的折刀，另一只手抓抓脑袋，微微出神。
“路明非，现在起你被任命为水下作业b组的组长，你的组员是零，没有异议吧？”曼斯问。
“没有！”路明非赶紧说，一旁的零也点头。
“你们的潜水服在船舱里，赶紧去换上吧，别让叶胜和亚纪等太久。”曼斯叼起一根雪茄，淡淡地说。
“哦哦，好的好的。”路明非正要往船舱里跑，忽然瞄到身边的零居然在甲板上就开始脱起了衣服。
“喂喂喂，你干嘛啊！”路明非一愣，眼睛一下不知道该瞄哪里，只好背向零，顺便用自己的身体帮她遮一下。
“我的泳衣穿在里面，没关系的。”零冷静地说。
“啊？”路明非一回头，零已经把外衣外裤都脱干净了，身上只剩下了一件连体式的白色泳衣。
“那你……小心感冒。”路明非为自己龌龊的思想感到羞耻，丢下这句话就往船舱里跑。
“不解风情的小子。”曼斯评价道。
零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迈着小步子跟着进了船舱。
……
“听好，我们的任务就是下潜到水底的裂缝中，帮叶胜和亚纪看住那道活灵镇守的门，如果我的计算没出错，那道门扉应该已经关上了，毕竟叶胜使用的血样是不够新鲜的。”船舷边，曼斯教授正在做最后的叮嘱：“叶胜有‘蛇’做引导，原路返回对他来说应该问题不大，而且青铜城内还有足够的氧气供给，现在的情况对我们是有利的。”
“了解。”路明非正在帮零戴潜水头盔。
“如果，我是说如果。”曼斯继续说：“如果在水下我们遭遇了险情，需要优先保障的是‘钥匙’的安全……零，这个任务交给你，遇到险情我会把‘钥匙’交给你，你负责带他上浮。”
“了解。”零点点头，她的潜水服和泳衣同色，此刻在甲板上的造型就像是个娇小的女航天员，降落在月球表面小心翼翼地移动。
“你们俩退后一步。”曼斯说。
路明非戴好潜水头盔，和零退到了船舷边缘，背靠着江面。
曼斯教授不会想像推叶胜和亚纪一样，把我也这么推进水里吧？路明非扭头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水面，心里发苦。
“你猜对了，哥哥。”忽然，身侧的船舷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好久不见。”
“喂喂，你把我师妹变不见了。”路明非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他现在对突然出现的家伙多少有了些免疫力，侧身一看，果然是路鸣泽。
两人身边的场景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脚下踩着的不再是摩尼亚赫号的甲板，而是一艘帆船的船板。
头顶星光洒落，一眼望出去，大海漆黑，没有岛屿，更没有大陆，无边的水上只飘着这艘白色的帆船。帆船上只有两个人，路鸣泽坐在他对面的船舷边，晃悠着双腿，在黑色的海里踢起一朵又一朵的水花。
“嘴上叫着别人师妹，结果转头就带着人家下水送死？”路鸣泽好像是在阴阳怪气，但从语调里却听不出调侃的情绪。
“零可是自愿报名的，我没逼她啊！”路明非赶紧说。
“你说要下去救人，她自然也会跟着。”路鸣泽吹了声口哨：“或许叫小师妹替你去死，她也会愿意的喔。”
“呸呸呸！”路明非不满道：“这都什么年代了，民主懂不懂民主？每个人都是自由的个体，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所以要为了自己活着……”
“看来哥哥你是真的很紧张，话都变多了。”路鸣泽笑道。
“你还敢说！这难道不是你的责任吗？你要是早点跟我说水底下还住着保安的话，我就能早点提醒叶胜和亚纪……”
“提醒什么？提醒他们说你准备把还没苏醒的诺顿保护起来？”路鸣泽冷笑着打断他：“哥哥，你所做的事情，说小了是不遵守校规，往大了说就是成为全体秘党成员的敌人，站在混血种乃至全人类的对立面，你敢把这些事情告诉叶胜？”
“有……有这么夸张吗。”看着路鸣泽小小的背影，路明非一下就没了底气，声音都小了：“对了，叶胜说他感应到了诺顿的卵，可那个应该是个空腔吧？毕竟老唐都已经孵出来了……额，好像说孵出来会有点奇怪。”
“不，卡塞尔学院的推测其实是正确的，青铜与火之王确实还没到孵化的时间……应该说，还有一部分没到。”路鸣泽淡淡地说：“你忘了吗？老唐告诉过你的，他还有个弟弟，你们上次还见过面呢，仔细回想一下吧，哥哥。”
“你……说什么？”路明非一下呆住了。
他想起了那晚的灰狗巴士，想起了走向老唐背影的少年，当时还以为灵视中看到是老唐幻想出的那个人格，但路鸣泽这话，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康斯坦丁。”路鸣泽适时提醒他：“诺顿真的有一个弟弟，他弟弟的名字是，康斯坦丁。”
“青铜与火之王，有两个？！”路明非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个弟弟不是他幻想出来的？”
“当然不是，龙王连感冒都不会得，怎么可能会得精神病？”路鸣泽晃晃脑袋：“每一位四大君王的王座上都坐着一对双生子，这是极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不过我个人觉得，昂热应该是知道这一点的，至于他为什么不告诉你们……自己猜去吧。”
“那我们该怎么办，买通曼斯教授把康斯坦丁送回青铜城里？”路明非觉得自己脑袋嗡嗡响。
“不，你的任务是把那颗卵带出来，并且上交给卡塞尔学院。”路鸣泽说：“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让昂热起疑心，只有他的计划顺利进行，那我们的计划才有成功的可能性。再说了，扮演小白兔不正是哥哥你最擅长的事吗？”
“你倒不如说是本色出演……”路明非嘀咕道。
“其实我这次来，是有别的事情啦。”路鸣泽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撑着手臂起身，俯下身子把卷起的裤脚缓缓放下，一边说道：“还记得你刚回到这个世界时，我们的那次见面吗？”
“记得，在教室里。”路明非点头：“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突然跳出来叫我哥哥，印象能不深刻嘛？”
“这话可真伤人，你心里不是还惦记着那个跟我同名的小胖子吧？他可真是侮辱了路鸣泽这个好听的名字，我呸，扫兴！”路明非看到路鸣泽的小脸一瞬间就阴沉了下来，但是很快，他又重新恢复了嬉皮笑脸，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本漫画书递给路明非。
《周刊少年JUmp》。
“什么意思？”路明非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路鸣泽从来不给他没用的东西。
“看看就知道了呗。”路鸣泽微笑道：“上次不是说了吗？我会催作者快点更新的，咱们很久没见面就是因为我很忙啦，天天拿着小皮鞭站在作者身后逼他画画什么的，好在，一切善意的鞭策都是有结果的。”
路明非攥紧了手里的漫画书，沉默不语良久。
“怎么了？”路鸣泽问。
“我不喜欢剧透的感觉。”路明非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大概猜到里面是什么内容了，枉费你一番好意，抱歉。”
言罢，路明非用力一抛，那边小巧的漫画书在夜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扑通”一声后落在了漆黑的江水之上，先是被水浸湿，而后沉没，不见踪影。
路鸣泽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站在路明非的身旁，看着那本漫画书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之中。
“生气了？”路明非问。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路鸣泽笑了起来：“我早就猜到你不会看了，那本书其实只有封面而已，里面的内容是1970年创作的哆啦A梦漫画的初稿啦。”
“你该回去了，哥哥。”路鸣泽站在路明非身边，提醒了一句：“名为命运的东西，可怕就可怕在它难以更改，青铜城里的情况比你想象的要凶险，不开玩笑，你的那两个师兄师姐是真的快死了。虽然我是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啦，不过你应该在乎，对么？”
“是啊，我在乎。”路明非又叹了口气：“其实我现在还有点迷糊，从你说龙王其实有两个的时候开始，简直是一团乱麻。”
“在关键的事情上不迷糊就足够了。”路鸣泽淡淡地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吧？为了我们伟大的计划。”
“伟大这个词跟我不沾边，给我颁个见义勇为奖就够了。”路明非慢慢闭上眼睛，身体微微后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么，祝你好运，哥哥。”一只小手，在路明非的胸前用力一推。
他背身坠入了漆黑的江水之中，头顶不见帆船的踪影，皎月的银辉在水下也显黯淡，大量的气泡在身边浮现，炸裂。
“你刚刚在走神。”潜水服的通讯装置里，响起了零平静的声音。
“嗯，走神了。”路明非低声说：“现在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