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但为君故
“唉。”路明非坐在窗边，端着一杯加入了四颗方糖的热咖啡抿了一口，又砸吧了两下嘴，只觉食之无味，怅然若失。
微波炉传来“叮”的一声提示音，上铺的芬格尔闻声下床：“别唉了，吃饭吃饭。”
“又是猪肘子，唉……”路明非又叹了口气，麻木地走向桌子，看向桌边的室友和桌上冒着热气的两只肘子。
“有什么办法，现在可是寒假寒假寒假，食堂有人轮班给你做饭吃就不错啦。”芬格尔就着酸菜，吧唧吧唧地啃起肘子来。
“那我也想吃现做的肘子啊。”路明非没精打采地挖了一勺土豆泥塞进嘴里，这其实是他们俩昨晚吃剩下的宵夜。真要说的话这顿中饭味道还也算过得去，可禁不住人心里头有心事，好端端的饭吃起来也唉声叹气的。
不长不短寒假生活中，路明非基本都是在无所事事的状态下度过，大部分时间都在上网打游戏，很偶尔的时候也会在被窝里跟师姐发几条短信，看着师姐发来的风景照傻笑。
昨天早上诺玛向他跟芬格尔转达了学院招生处的委托，让他们明晚跟着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一起飞往莫斯科出差，为卡塞尔学院的大家庭招募一名预科班的学员。
说起来学校也算是有良心，特意只提前一天告诉了他们即将出差的消息，这大概就像是死刑犯在临死前的一天才知道自己明天睡醒会被枪毙，虽然不太人道，可至少能多睡几个无知的安稳觉——毕竟谁都不喜欢在假期里摊上出差的活计。
“师兄啊，曼斯教授昨天让多准备点衣服，你收拾好了没？”路明非问芬格尔。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芬格尔吸了吸沾着油花的手指：“咱们这趟是去公干，公干懂不懂？”
“我似懂非懂。”路明非说。
“看吧看吧，一年级的新生，一看就没经验！”芬格尔抹抹嘴：“公干就表示咱们一路上可以吃学校的喝学校的，所以什么都不需要准备。什么天冷多穿点衣服，那都是曼斯教授唬人的！”
路明非疑惑地看着芬格尔，他并不觉得这位七年级的师兄是个愿意为学校鞠躬尽瘁的主，可芬格尔的心情似乎自昨天以来就一直很不错的样子。
“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看上去心情很好？”芬格尔说。
“是的，很奇怪。”路明非点头：“你不会真觉得公干等于公费旅游吧？”
“呵呵。”芬格尔朝路明非竖起一根食指，不屑地晃了晃：“明非，师兄我啊……现在可是马上要毕业的人了！”
“哈？”路明非一下没回过神来。
“咱们俩跟曼斯教授其实很有缘分，你没察觉到吗？”芬格尔深沉地说：“开动脑筋，仔细想想。”
“缘分……”路明非皱着眉头，忽然一拍手：“我们在魔动机械设计学的考试上都挂科了！”
“没错！”芬格尔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赞许地说：“这肯定是校长的意思，知道我们俩补考无望，所以特意安排我们跟着曼斯教授出一趟公差，好补点学分。”
“还有这种好事啊！”路明非也兴奋了起来，啃猪蹄的时候下巴都更有劲了：“我以前怎么都没听说过呢？”
“呵呵，无知，谁让你上网只知道打游戏。”芬格尔说：“之前在论坛上我就看过类似的帖子，说是学校以前就有过给距离及格线不远的学生安排任务，凑够绩点的先例，那可都是前辈们血与泪的经验！只是没想到这种好事居然会落在我的头上，七年了，你知道这七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真是苍天有眼呐！”
……
美国，芝加哥国际机场。
候机大厅里，穿着执行部标志性黑色风衣的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看向不远处东张西望的路明非和芬格尔，向他们招了招手：“这里。”
“教授！”路明非跟芬格尔扯着步子，大步流星地向曼斯教授奔来，脸上出奇一致的惊喜与讨好表情，仿佛一对默契的丐帮兄弟遇到了百年一遇的大财主。
“你们……手上提着什么东西？”曼斯看向两人手中的大包小包，吸了吸鼻子，疑惑地问。
“机场买的炸鸡汉堡！”路明非殷勤地说：“国际航班的飞机餐很难吃，这不是怕教授您吃不惯嘛。”
“是啊是啊。”芬格尔赶紧凑了上去，一把抢过曼斯手中的行李箱：“哎呀，教授这是你干嘛？拎东西的差事交给我来就是了，我们年轻人，身强力壮！”
不过一晃神的功夫，曼斯手中原本的行李箱就被换成了一大袋炸鸡和汉堡，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室内，恐怕自己嘴上此时还要多一根点燃的雪茄。
……
“教授，您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下，到了地儿我们俩叫您！”刚一落座，见曼斯对炸鸡汉堡的大礼盒不太感兴趣，路明非立刻转变策略，把早就准备好的眼罩和耳塞从包里掏了出来，递给曼斯。
“我还不困，谢谢。”曼斯教授摆手拒绝，从公文包里拿出两份文件递给路明非和芬格尔：“我听过中国有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教授，你把我和路明非当成什么人了！”芬格尔义愤填膺地说：“我们是出于对您滔滔不绝的敬仰……”
“行了行了。”曼斯教授直接打断了他：“芬格尔，我在来之前特意看过了你往届的成绩单，哪怕在我这门课上修够了绩点，但你仍然有四门不及格的科目，想要毕业，还得从自身找找问题，明白吗？”
“还有你，路明非。”曼斯继续说：“《魔动机械设计学一级》的课程从根本上说不过是绘图课而已，就算你知识点掌握得不够扎实，哪怕随便画出几个要点来我也可以适当的给分，可是你居然弃权……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因为实在是太难了，考试的时候不能借助电子设备，仅仅凭借尺笔和圆规要画出一只手表机芯的分层结构，出这种题我要怎么回答？亏我考前复习了半天，还让师姐手把手教我怎么通过素描手法画鸡蛋……”这话路明非当然只敢在心里说，面对曼斯的质问他只能挠挠头，毕竟自己有错在先，而且他从小到大一见严肃的老师就犯怵，现在还是不触曼斯教授的霉头为妙。
“你们啊你们。”曼斯看到低头沉默的师兄弟二人，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他大部分时候是个稳重的教育工作者，心底里其实不太喜欢教训学生，而且考虑到之后大家还得一起执行任务，思来想去过后他还是决定把语气放软一点：“算了，过去的事情再多纠结也没意义，把你们此刻因为学习不上心而生出的悔意牢牢记住，在任务中好好表现，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路明非和芬格尔立刻抬头，一副‘我已悔悟’的表情，曼斯怀疑再给他们几秒钟酝酿情绪，恐怕有人就要掉眼泪了。
“教授，我有点饿了，为了任务顺利进行，现在需要补充能量。”芬格尔举手道。
“行，吃吧，边吃边聊。”曼斯点头。
“教授你吃炸鸡还是汉堡？”路明非打开包装袋问道。
“汉堡吧，谢谢。”曼斯接过路明非递来的汉堡咬了一口，愣了片刻：“你们……怎么知道我不吃沙拉酱？”
“守夜人论坛上有啊，有神人在帖子里总结了学院所有教授饮食上的忌口，教授你不知道吗？那种事情上上网就……”路明非正说着，立刻被身边的芬格尔踹了一脚。
“行了，说正事。”曼斯放下了汉堡，拿着了招生部的宣传文件开始说：“我们的目的地是莫斯科，学院在那里观察到了一位潜力相当不错的混血种，诺玛给出的血统评定是‘A’级，你们记得提前把学院的招生手册过一遍，以免到时露怯。”
路明非叼着鸡翅根，翻动着手里的招生手册，上面的是美国教育部注册的正规大学执照副本以及一本精心排版过相簿，分别是卡塞尔学院的图书馆，卡塞尔学院的运动馆，卡塞尔学院的音乐厅。
照片上的学院风格古雅，像是一座全面翻新的古堡。
甚至还有一张是亚洲面孔的男生乘着帆板，背景是千帆竞逐的照片，上面还用烫金的小字备注——我校优秀毕业生叶胜，曾连续三年在帆板赛上力压芝加哥大学，摘得桂冠！
该死，这份宣传手册跟古德里安教授拿来忽悠叔叔和婶婶的那本根本就是如出一辙，完全一致！
“教授，以咱们学校这么优渥的条件，招个人应该不费事吧？”路明非问。
“别把招生工作想的过于简单，混血种大都聪慧，在不知道自己龙族血裔的身份前，美国的哈佛、斯坦福等名校显然对他们更具吸引力。”曼斯把一张带着女孩照片的个人资料递给路明非：“何况我们的目标，是一位身上流着沙皇血脉的贵族少女。”
“沙沙沙沙沙沙……沙皇？！”路明非跟一边正在跟一只童子鸡较劲的芬格尔对视了一眼，他们从彼此的表情中都能看出惊讶的神色。
“是的，这位小姐的血统向上追溯能追溯到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也就是伊丽莎白一世，她是彼得大帝和叶卡捷琳娜一世的女儿。”曼斯缓缓地说：“虽然历史上伊丽莎白一世是没有结过婚的，因此也不该有后代，但是一直有传闻说她曾和自己的宠臣拉祖莫夫斯基秘密结婚。从现状看来，这段野史是真的，因为某些原因最终叶卡捷琳娜二世放过了这位“前沙皇的秘密丈夫”和他的孩子们，也就是这位罗曼诺娃小姐的先祖。”
“不过这位皇女小姐过去的经历也不算顺遂，你们应该知道十月革命后沙皇尼古拉斯二世一家全都被处死了，那以后即便是罗曼诺夫家族的旁系后人也不敢宣称自己拥有沙皇血脉。一直等到苏联解体之后，这些一度落魄的贵族们才被允许恢复罗曼诺夫这个姓氏，在这之前，她的曾用姓氏是契切林娜。”
“既然是贵族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以龙类即将毁灭世界为理由，劝说这位贵族小姐为了全人类的幸福而战斗？”芬格尔阴险地建议道：“就像恺撒·加图索一样，为了虚无缥缈的使命感和荣誉可以献出一切的男人！”
“首先，根据规定我们不能在学员同意入学前提前告知其关于龙类的秘密；其次，并不是每位贵族都愿意为了屠龙事业献身的。”曼斯说：“你们知道每年的毕业生中，放弃学院提供的工作职位，选择退出龙类相关事业的学生有多少么？”
路明非和芬格尔无知地大眼瞪小，一起摇头。
“百分之二十九。”曼斯缓缓地说：“要知道，无论是加入负责后勤的研究部门还是执行部，秘党提供的薪酬都相当优渥，这对于大部分毕业生来说无疑是极具诱惑力的。可还是有很多人放弃了，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想要平平安安地组建家庭、安度余生的人，并没有错不是么？秘党跟龙类作战的意义，归根结底也是为了保护世上大部分平凡的人们啊。”
“听教授你这么一说，我开始有点佩服恺撒了。”芬格尔抓起一根薯条往嘴里丢：“明明兜里什么都不缺，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来参加屠龙事业……不像我们兄弟俩，唉。”
“喂喂喂，我也是有信念的好吗？保护全人类幸福什么的，我也义不容辞！”路明非知道芬格尔是拉着自己一起开涮，赶紧反驳。
“我知道啊，我的意思是咱们虽然兜里没钱，但不也义无反顾地跑来屠龙了吗？”芬格尔这话说得义正严词：“我们无产阶级战士，也愿意为屠龙事业献出生命！”
“但愿你们俩是真这么想。”曼斯教授看着身前地这对活宝，无奈地摇摇头。在这趟招生任务之前他就有所耳闻，芬格尔·冯·弗林斯据说是卡塞尔学院建校以来脸皮最厚的家伙，在他的污染下备受瞩目的‘S’级新生路明非也惨遭荼毒，估计距离到达“脸皮能防弹”的境界也差不太远了。
好不容易等到零的出场，自然是要用这个标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