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归去来兮
不远处，岩浆的喷发逐渐平缓。
魔山崩碎，遍地火星，衬得水月和苏茹的俏脸都格外红润。
“万师兄和苍松师兄撤离的方向和我们相反，要赶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张牧尘一边说着，一边将墨雪剑拿出来，看向苏茹：
“苏师姐，宝剑赠巾帼，这柄剑，送你了。”
苏茹一愣，道：“这怎么行！张师弟你才能配得上这宝剑，我修为低微，况且无功不受禄。”
水月看着张牧尘郑重的神色，忽地心头一跳，有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张牧尘随手一甩，墨雪剑稳稳飞到了苏茹跟前，苏茹犹豫了一下，但见张牧尘神色认真，只好伸手接住，满脸的问号。
“水月师姐以后想必会得真雩师叔传天琊神剑，不缺宝兵，至于我，我不需要宝剑了。”
对于张牧尘来说，这个世界的东西，他带不走，就算拿着墨雪回去后世，后世那把墨雪剑也依旧在苏茹手中，不会再多一把。
苏茹还是一头雾水，水月却声音微微颤抖，问道：“张师弟，你，你这是何意？莫非，你不回去了么？”
“什么？”苏茹一惊。
张牧尘微微诧异，点了点头，道：“水月师姐是怎么看出来的？不错，我的使命完成了，也该回去了。”
听到张牧尘的回答，水月鼻子酸涩，视线一下子模糊起来，声音低迷:
“我，我总觉得，你的到来很不真实，就像一场梦，醒来后，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苏茹怔怔看着张牧尘，回想起一路来与其相处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间，这个男人竟也在她的身心，俱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
可是，他这便要走了么？
两女心中同时浮现出难以置信却又似乎理所应当的想法，情绪顿时自之前毁灭魔教圣殿的兴奋中消沉下来，一时间，空气似乎都有些沉闷。
张牧尘嘴角微微勾起，故作调笑道：“其实或许真如水月师姐你所说，这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你还能见到我，但现实的我却是你的徒弟，如果这样？你还会想再见到我么？”
水月斩钉截铁道：“当然会。”
张牧尘笑道：“可是师徒、恋有悖常理，门规不容。”
水月一怔。
苏茹从旁提醒道：“而且，我们小竹峰向来不收男弟子。”
水月面色微红，垂头犹豫了片刻，忽道：“那......那我也不管啦！如果，如果还能遇到你，收你为徒也好，做恋人也罢，我都不在乎！”
说着，她抬起头，眼眸晶亮，滚烫泪珠滑落：
“所以，你能不要走么？”
张牧尘心头一震，强忍住要抱上去的冲动，摇头道：“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的问题。说来话长，但是，就如我刚才所言，你可以将这一切都当作一场梦，梦会醒来的，我们也终将重逢。”
水月没有继续追问原因，她只定定看着张牧尘，良久，问道：“梦醒之后，我还会记得这一切么？”
“只要印象够深......唔。”
张牧尘话没说完，便被水月堵住了嘴唇，伊人唇瓣温软，混合着泪水的咸。
“师姐。”张牧尘挣脱了一下。
“这样的话，印象能更深一些么？”
水月微微喘息着，声音略显沙哑，带着哭腔，明明满是挑逗的意味，但却又分明透着一丝离别前的不舍与哀伤。
“还不够。”张牧尘再也不想按捺心中的离愁情绪，反手抱住水月，回敬过去。
过程中，他眼角余光瞥了眼苏茹，只见她的目光中犹疑，似乎没想好该不该过来。
“离别前的最后一次了，既如此......”
........
张牧尘没有再等万剑一和苍松，与水月、苏茹最终告别后，毅然离去。
不过，走了没多远。
张牧尘叹道：“小雀儿，出来吧。”
后方一处沙地塌陷，升起一道烈焰火鸟，焰光散去，显露出朱雀的窈窕身影。
“怎么你总能发现我？”朱雀闷闷不乐。
张牧尘笑道：“很明显，你不会沙遁术，是靠朱雀印施展烈焰身法穿沙，这么明显的灵力波动，我若看不出来，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朱雀哼了一声，道：“那是，你最厉害了。”
张牧尘问道：“怎么总是跟着我？不是说了让你去游历天下么。”
朱雀啐道：“你好不知羞，天底下这么大，我走我的，怎么就是跟着你了。这，只是刚好我要游历的路线，和你的路线有些重合。”
“不愧是要嫁给我的女人，说起无赖话来就是理直气壮。”张牧尘发出一声感慨，接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既然你一路跟着，刚才的事情，你都看到了吧？”
说到刚才的事情，自然指的便是黄沙大战，朱雀似乎想起了什么场面，刷地一下面红耳赤，嗫嚅道：
“什么，什么事情？我不知道。”
张牧尘淡淡道：“不知道就算了。不过我得提醒你，我等会认真赶路的时候，速度可比现在快十倍不止，你追不上我的。”
朱雀沉默片刻，问道：“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想告诉你，如果你想跟我走的话，可得老老实实的，不能说谎。”张牧尘转过身，作势就要御空飞行。
朱雀面露挣扎之色，只犹豫了一刹那，便脱口道：
“等等！看，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你和......她们。”朱雀别过头去，耳朵根子都红透了，因为张牧尘早就知道她在附近，没有刻意遮掩，所以凭她上清的修为，自然能窥见细节。
这一幕幕从未见过的场景，对于向来保守的朱雀来说，显然十分冲击眼球、震撼心灵，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哈哈哈哈！”
张牧尘仰天大笑，大步上前，一把揽住朱雀纤细的腰肢。
“啊你做什么？”朱雀娇呼一声，却没有抵抗，直接被张牧尘揽入怀中。
“既然见到了调和大道，那么你游历天下的第一步已经迈出来了，既如此，就陪我走最后一段旅途吧。让我好好教教你，哈哈哈！”
张牧尘揽着朱雀，升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向南飞去。
狂风迎面，竟是吹走了朱雀的面巾，黑纱飞舞空中，像一个欢脱的小精灵。
......
一个月后。
南疆，十万大山。
焚香谷外某处。
刚刚见了九尾天狐小白一面，还遭了焚香谷的追杀，靠着破空符溜走，张牧尘和朱雀都是一身汗水。
“真没想到，堂堂九尾天狐，居然被困在焚香谷这么多年。”朱雀微微感慨，胸口尚自剧烈起伏着。
张牧尘正想说什么，却忽然感受到一股无形力量的侵蚀，东皇钟出现，开始自动护主。
而这一方本就脆弱的世界，由于东皇钟的出现，瞬间动摇起来，同时对他的身体产生了排斥力量，似乎要将他赶回原来的时间线。
“时间之力的侵蚀么......”
张牧尘无声自语，他知道，真正的离别即将到来。
随手为朱雀理顺几根贴在鬓角的发丝，张牧尘柔声道：
“短短一个月，这一路上，让你陪着我去了这么多地方，辛苦你了，小雀儿。”
感受到张牧尘异常的言行，朱雀先是一愣，接着心中明悟，脱口道：“是......要走了么？”
“嗯。”
简单的回答，却骤然击破了女子心房。
朝夕相处了一个月，朱雀本以为自己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能在两人别离之时潇洒面对。
但是此刻，止不住的眼泪顿时充盈了视线，模糊了一切。
朱雀微微仰起头，努力让眼眶蓄住泪水，低声道：“该谢谢你，带我见了这么多......”
“想哭就哭哦，不用忍着。”
张牧尘最后想抱一下朱雀，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穿过了朱雀的身体。
两人之间，已然有了时空阻隔的雏形，彼此无法触碰。
“这！怎么会......”
朱雀睁大眼睛看着这离奇的一幕，积蓄的泪水瞬间如雨落下，她设想过诸多离别场景，却不曾想真正的离别，居然会是这样。
张牧尘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在这方世界虚化，而眼前的朱雀扑了过来，伸出双手，却怎么都无法触碰到自己，最后只能跪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不仅仅是我在被这个世界排斥，这个世界本身也在崩碎。”
张牧尘看着朱雀的身体也在逐渐虚化，之前心中的猜测更得到了印证。
此方世界本就是张牧尘借助东皇钟的“不完整穿越”所衍生出来的一种可能存在的“未来”，并非完整的现实世界，依托于东皇钟而维持。
东皇钟固然是神兵法宝，但张牧尘自身修为却远远够不到时空穿越的层次。
所以，坚持到现在，就是极限了。
东皇钟开始出现护主，也就意味着，维持此方世界，以及保护张牧尘在此方世界行走的力量，已经被抽回去了。
最后时刻，张牧尘看着哭泣的朱雀，伸出手，虚摸在她头顶，道：
“小雀儿，一百年后，再见。”
话音落下，整个世界，似乎轰然崩碎，然后，重组。
张牧尘的眼中，再次出现了流动的时光长河。
而他的肉身，在东皇钟的承护中，载沉载浮，一往无前地奔向那百年后的原时间节点。
与他一同奔走在时间长河中的，还有无数细小的灵光碎片，似乎承载着许多人的崭新记忆，要到它们未来的主人那去。
恍惚中，张牧尘似乎在那些细小碎片上看到了几幕熟悉的画面，那是他和水月、苏茹、朱雀等人相处的场景。
所谓离别，原来，亦是重逢。
淡淡的微笑，浮现在张牧尘脸上。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第二卷，完）
端午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