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志误打误撞之下,竟然开启了密道机关。
方易之望着黑漆漆的洞口,神情凝重。
他制止了准备冲进去的冯春,又让何安去外面抓了一只野兔,用长绳拴住后腿,扔进洞中。
过了半晌,那野兔被拉出来,依然活蹦乱跳,并无异样。
方易之这才让众人点起火把,小心翼翼地进入……
所有人不知道的是,与此同时,距离山神庙不远的松林里,出现一顶软轿。
身宽体胖的秦州城主韩战,四仰八叉的躺在轿子里,微阖双目。
十几名训练有素的亲卫围在后面,一动不动,如同十几把标枪,插在地上。
谋士秦可岚,一身白衣,眯着眼睛望着远处的山神庙。
阳光透过密林的缝隙,化作一道道光束,照进林间,地上疏影斑驳。
一只松鼠,飞快掠过树干,飘落点点松针……
秦可岚轻摇折扇,俯身低声道:“城主……大事谐矣!”
“嗯……”
韩战似乎有点燥热,扯开衣襟,挠了挠毛茸茸的胸膛。
“城主,他们进去已经有半个时辰,估计现在已经在密道里面……”
秦可岚体察入微,悄悄给韩战打着扇子,低声说道。
韩战闻言坐起身,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浑身骨骼发出清脆的响声。
抬头看了看天色,又一屁股坐回软轿里,坐得轿子剧烈摇晃,嘎吱直响。
“不要急,再等上一等,这里面有个小胖犊子,他娘的神识有些邪门,不要靠的太近,以防……打……那个……嗯?”
韩战说到这里,望向秦可岚。
秦参军心领神会,马上接口道:“打草惊蛇!”
“对,这次,俺就是要把他们……那个……那个……怎么说来着?”
韩战说着,两只大手比画了一个围拢的姿势。
“一网打尽!”
“城主胸怀韬略,吾所不及矣!”
秦可岚折扇一合,击节赞赏,马屁拍得不露痕迹。
……
秘道幽深,漆黑阴冷。
方易之、何安等人举着火把,不知走了多久。
道路时而崎岖,时而都是阶梯,直到走进一条甬道,脚下才渐渐平缓,空间也变得宽阔起来。
火光照在石壁上,尽是斧凿的痕迹,当年也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竟然凿穿山腹,直通秦州城。
火把照亮的范围很小,仿佛光亮都被无尽的黑暗吞噬,在空荡荡的甬道里,犹如几只飘荡的萤火虫。
脚步声、火把哔哔剥剥的燃烧声,众人默默走着,沉闷无比。
刚进来的新奇,被时间渐渐冲淡,空气也变得有些压抑。
“小安……我又有点饿了!”
范大志出声打破平静,众人顿时忍俊不禁。
这货早上吃了十八个包子,五个鸡蛋,还没走到山神庙,又把自己带的干粮全吃光了。
这一路上,嘴都没停过。
“大志,接着!”
顾轻舟从包裹里掏出一条肉干,抛给范大志。
范大志双眼放光,接住忙不迭地啃起来。
“我们如今都进了秘道,万一有人把洞口堵上,或者被敌人前后夹击,怎么办?”
顾轻舟走近方易之,不无忧虑地问道:“方老师,何不留下两人,去守住洞口,接应咱们……”
方易之点点头,赞赏地看了一眼顾轻舟,缓缓道:“说的很有道理,国公爷颇有见识,真不愧是将门之后。”
方易之性格内敛沉稳,向来不苟言笑,顾轻舟被他一夸,顿时有些不太适应。
“我们此番深入险地,必然是九死一生,大家如果分开,怕是首尾不能相顾,既然如此,不如兄弟们同心戮力,放手一搏!”
火光映照在方易之的脸上,忽明忽暗。
他目光看向马原,说道:“马原兄弟,以为如何?”
马原走在最前面,一身黑衣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他闻言站住,转过身。
望着走近的方易之,马原嘴角勾起,牵动脸上粗犷的线条,低声道:“方统领……言之有理。”
“你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马原兄弟,你似乎对这里十分熟悉。”
方易之说到最后,声音变的冷冽,手掌一翻,一把锋利的长刀,已架在马原的脖子上。
马原身体一僵。
瞥了一眼呈品字形围上来的何安、顾轻舟与冯春。
马原眸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
“方统领……这是什么意思?”
方易之面色冷峻,掌中寒刀微顿,马原的脖子沁出一丝殷红。
“你究竟是什么人?据实说来,可留你一命!”
马原颊肉凸起,眸光渐渐变得凶厉,他缓缓扫视了一圈众人,咬牙吐出两个字:“我说……”
与这两个字一起吐出的,还有两道白光。
两片薄如蝉翼的刀刃,裹胁着一股精纯的元气,激射方易之与何安。
他的人,如同幽灵一般,攸然后退。
手中火把化作红光,向顾轻舟掷去。
同时,拔出腰间短刀,拖着一道银芒,斩向冯春。
这下变故奇快。
快到范大志刚咽下一块肉干,还没来得及再咬上一口。
刺眼刀芒,已在眼前乍亮。
“哎呦!”
范大志抱头鼠窜,随着刺耳裂帛声响,肩头、后背俱是一疼。
瞬息之间,马原骤然出手,竟然以一敌五,略占上风。
“叮叮铛……”
清脆的金属声响起。
何安轰出一拳,劲气迸射,薄如蝉翼的刀刃被狠狠击飞,撞在石壁上,溅出一溜火星。
他抢上前扶住有些踉跄的范大志,紧张地问道:“大志,你怎么样?”
“不要紧……小安……这是怎么回事?”
范大志衣衫被划破两道口子,痛楚地抚着肩膀。
何安慌忙查看他的伤势,只见肉乎乎的肩头,有一道白色痕迹。
“金刚不坏?
死胖子,我倒是小瞧了你。”
马原乜了一眼,恨恨骂了一句,反手一刀,逼退扑上来的冯春。
剑气纵横,划破墙壁,石块泥土簌簌掉落,顾轻舟荡剑,一道道炫目剑光,快如闪电。
马原身法奇快,手中短刀挥舞,黑暗中,仿佛无数条银鱼跃出黑潭,让人眼花缭乱。
两人瞬间交手数十招,竟然难分胜负。
“这个人,极有可能是西凉奸细……事起仓促,来不及和你们细说……”
方易之疾步掠过,手中钢刀抛给何安,沉声道:“照顾好大志!”
他从背后包裹抽出一根短枪,周身骤然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旁边燃烧的火把,为之一暗。
方易之枪出如龙,空气中响起音爆,仿佛挟千军万马之力,席卷向马原。
他身经百战,已将知行院所学所悟,与战场搏命的经验糅合在一起,招式简洁,根本不需要用任何花巧,只需用最稳妥的方式硬打。
顾轻舟与冯春见状,同时向后跃开,阻住马原退路。
马原手中短刀泼出一片刀光,火光映照下,犹如银色水浪,倾泻翻涌,迎向方易之。
方易之枪势不减,如铁骑突出,一往无前。
刀枪齐鸣,两股强大的力量猛烈撞击在一起。
众人脚下剧烈震动,墙壁上石块、泥土簌簌掉落,火把也熄灭了两支。
惊涛骇浪般的刀影崩散,而枪势未消,继续向前刺出。
这一枪,方易之已展现出绝对超越马原的力量。
“合道境!”
马原攸然动容,惊呼出声。
甬道虽然宽阔,但方易之这一枪之威,却是近乎笼罩整个空间,如山的气劲,已压至马原身前。
“好个方易之,的确了不起,不错,我不是马原。”
枪芒一顿,如山的劲气凝滞。
“你们要找的马原,已经死了……我是秦州韩城主的手下莫廷鹤……
我假扮马原,对你们说的全是真的,包括那张地图……只不过,地图并没有被毁……”
莫廷鹤擦了擦嘴角渗出的血渍,直视方易之。
他眸子里透出一股阴狠,看着眼前温文儒雅,却散发着铁血气息的男人。
背靠着墙壁,莫廷鹤嘶声道:“我自信没有任何破绽,你究竟是怎么识破我的?”
“很简单,我给你递茶水时,暗语的手势,你居然丝毫不懂……
还有,我见机营根本就没有叫耿彪的统领,再加上你说话中气十足,还故意装作受伤的样子,就更让人怀疑。”
方易之说着,身影未动,手中的短枪,却是在前方的空气里,拖出十余道枪痕。
莫廷鹤想不到自己处心积虑的伪装,竟然在对方眼里破绽百出,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
“可我还是把你们引到这里来了,你们一个也休想活着出去……”
莫廷鹤阴鸷的眼神望向众人,说完这句话,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啸鸣。
他身体骤然弹起,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攀上墙壁。
银芒闪动,碎石激射,方易之掌中短枪狠狠钉在墙上。
在众人惊呼声中,莫廷鹤如壁虎般向上飞掠,瞬间隐没于黑暗里……
墙壁并不算太高,但黑暗是最好的掩护。
莫廷鹤屏息敛气,悄无声息,他的“壁虎游墙功”出神入化,极少能识破。
蓦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神识探来,心中顿时一寒。
“上方……三十丈,离位。”
随着范大志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长刀破空,发出凄厉呼啸。
一个布衣少年,已跃至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