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马原?”
范大志一脸惊喜。
“怎么……你……认识我……咳咳……”
黑衣人蹙眉,抚着胸口,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范大志走上前,关切地问道:“你受伤了吗?”
马原摆了摆手,左右望了望,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得赶紧离开。”
……
夜幕降临,繁华热闹的金川镇变得冷清许多,街上行人稀稀落落,廊檐下的风灯随风摇曳,青石台阶幽黑锃亮,远方传来几声犬吠……
方易之、何安等人相继回到客栈,发现范大志不见了。
就在众人焦虑不安,准备出门寻找时,门却突然打开。
范大志带着马原走了进来,看着众人疑惑的目光,这货咧嘴一笑,绘声绘色地把白天遭遇讲了一遍。
当讲到被两个西凉兵追杀,幸亏马原仗义出手相救时,众人攸然动容。
何安与冯春两人走到门口,警惕地打探着门外,防止有人探听。
“卑职见机营斥候马原,见过方统领。”
一身黑衣的马原单膝跪地,对着方易之抱拳行礼。
他肤色皴黑,两鬓微白,眉宇之间尽是风霜之色,眸光却沉静无比,说不出的沉稳干练。
“你就是马原?……好,好,好!”
方易之难抑激动,一连说了三个好。
这次突进西凉,就是为了寻找马原,探明通往秦州的秘密通道。
如今这个关键人物,竟误打误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怎不令人心怀激荡。
方易之双手扶起马原,语气赤诚道:“马兄弟为我大陈江山社稷,为万千黎庶百姓,甘冒奇险出生入死,易之甚是钦佩,快快请起!”
顾轻舟捧来一壶早已晾好的茶,方易之接过,双手递给马原,冷不丁地问道:“说起来马兄弟也不是外人,见机营统领耿彪,师出知行院,与我相交莫逆,后来听说他受了重伤,一直不曾得见,不知近来可好?”
马原咕咚咕咚将茶水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角水渍,回道:“方统领放心,耿统领早已痊愈。”
方易之微眯着眼,眼中精光闪过,笑道:“甚好,我们此番前来,就是要接应马兄弟,探明通往秦州的秘密通道,不知马兄弟打探到的密道消息,可否相告?”
马原放下茶壶,抚住胸口,用力咳嗽了一阵,有些歉意的对方易之抱了抱拳,缓缓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隐匿在秦州城已久,有一天,无意中听到几个地痞流氓谈话。
其中一个地痞说,他在一家富户偷东西,偷到了一只匣子,以为里面藏着金银珠宝,打开却是一块羊皮。
这羊皮上画着一幅地图,这地痞以为是什么藏宝图,就偷偷找鉴图的高手来看。
结果发现,这是一张地下通道图,按图中所示可以直通秦州城外。
这地痞说准备拿去献官,估计能换不少银子。
我听到这里,就留了个心,一路悄悄跟踪他到家里……逼他拿出地图,一刀结果了他。
可是……不曾想,得知这消息的几个地痞,竟然有人抢先去报了官,官兵闻讯赶来,正好与我撞个正着……”
马原咳嗽几声,接着道:“我拼命厮杀,好不容易冲出官兵的包围,因自身暴露,所以秦州城……是待不下去了。
我一边跟我们的人联络,把消息传递出去,一边逃离秦州,可几个西凉探子紧咬着我不放。
我一路逃到这金川镇,西凉探子到处搜索,我不敢进城,就躲在城外养伤,就这样过了半个月,风声渐渐松了。
我本打算明天离开,想不到正好遇到大志兄弟……”
马原说完,又抚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若非马兄弟大智大勇,这个辛秘,恐怕我们永远无法得知了!”
方易之听完,不禁感叹。
“是啊,是啊!”
范大志头点得像小鸡啄米,应声附和着。
顾轻舟目光炽热,满脸期待道:“马兄弟,那份地图,我们可否一观?”
“说来惭愧,那地图……已被我毁了。”
马原舔了舔唇,神色黯然,道:“我被几个西凉探子追杀,身受重伤,自知难以活命,生怕地图落在他们手上,就把内容牢牢记住,一把火烧掉了。
那秘密通道的入口,就在秦州南城外,三十里,山神庙。”
众人听到这里,脸上都是难抑的兴奋与惊喜。
“那我们事不宜迟,马上就去探个究竟!”
顾轻舟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其他人应声附和,望向方易之。
方易之沉思片刻,缓缓道:“明日一早,何安与大志护送马兄弟回葫芦关,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轻舟与冯春随我前往即可。”
马原抱拳道:“我这点伤,不碍事,恳请方统领让我一同前往,再者我对秦州熟悉,那城南三十里,是荒山野岭,地形十分复杂,恳请让我一同前往。”
“如此……那就辛苦马兄弟了。”
方易之略一犹豫,点头答应。
西凉秦州城,曾是大陈帝国的屏障,自从被西凉军攻陷,这十余年来被韩城主修葺加固,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
秦州城南,三十里,有山。
山势不高,但险峻无比。
这里的山石呈褐红色,据说当年秦州沦陷,西凉在此伏击大陈援军。
战斗极其惨烈,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染得青山也变成红色。
山里杂草丛生,荒无人烟,峰岩重叠,涧壑湾环,偶尔传来几声狼嚎。
即使住在秦州城外的百姓,也不愿到这里砍柴打猎。
山脚下,松柏枝繁叶茂,遮天蔽日。
虽然是正午时分,太阳高照,但松林里昏暗而阴郁,地上有大大小小的坟丘,和一些残破的墓碑。
这是一片乱葬岗。
也许是为了超度这些亡魂,松林旁有座残破不堪的小庙。
门上牌匾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墙院坍塌,柱子朱漆脱落,长满青苔。
庙宇那明黄色的琉璃瓦上,站着几只乌鸦,时而发出瘆人的叫声。
不远处,阳光照耀,长草轻拂。
几头觅食的狍子,竖起耳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飞快消失不见……
“就是这里!”
马原用棍子拨开荆棘,指着前方残破不堪的庙宇,声音透着一股欣喜。
“嗯。”
方易之面色平静,鼻腔发出一个简短的声音,转头看向何安等人,目光落在范大志脸上,问道:“大志,怎么样?”
“这方圆十几里之内,的确没有人烟,不过……”
范大志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继续道:“前面这座庙……倒是有些奇怪!”
“哦?”
方易之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范大志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说道:“这庙里面有个神像,神像后面好像藏着什么,我的神识被阻隔住,一时探不进去。”
马原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诧,再望向范大志时,脸上多了几分异样。
“好!大家打起精神,千万小心!”
方易之赞许地点点头,提高声音道。
“呱呱……”
众人走进破庙,惊飞琉璃瓦上的几只乌鸦。
庙宇很小,只有一间正殿,两间厢房。
顾轻舟抢上一步,手掌紧握剑柄,跟在方易之后面,警惕地打量四周。
冯春持刀进入一间厢房,小心查看。
何安推开另一间房门。
“吱呀”一声,因为年久失修,随着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房门大开。
何安蓦然愣住。
房中一桌,一凳,布满灰尘。
墙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镰刀,角落有个缺了口的水缸。
这一幕似曾相识……
所有物品的摆放,与记忆里那个小屋如出一辙。
恍惚中,何安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小山村……
学堂归来,推开虚掩的门。
那个如山的身影背对自己,正坐在长凳上自斟自饮……
桌上永远放着两副碗筷。
半碗白粥,两个蒜头,一碟芸豆。
“小安,你怎么了,咱们快到正殿看看。”
何安伫立良久,直到范大志出声呼唤,才回过神来。
“这里难道是叔叔曾经住过的地方?”
这个荒诞的念头刚冒上来,何安就否定地摇了摇脑袋。
一定是与叔叔分别太久,太想念他了吧。
走进正殿,何安视线陡然一暗。
只见两根粗大的柱子正中放着一张供桌,上面灰尘遍布,摆着一只香炉,灰扑扑的看不出颜色。
一个泥塑的高大神像,昂然而立,盔甲纹饰鲜明,只是从脑袋到肩膀碎裂了大半,看不出是哪路神仙。
方易之、马原等人围着神像上下打量。
按照地图所记载,那通往秦州的秘密通道入口,应该就在这里。
何安看了半天,也瞧不出任何玄机。
范大志环顾四周,看没人注意他,贼眉鼠眼地一笑,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何安,悄声道:“我看这香炉好像透着点银光,说不定是银子做的……咱们拿走换点钱花。”
话音刚落,他已上前抱住香炉。
不料,那香炉纹丝不动,仿佛铸在供桌上一般。
范大志咬牙,用力一扳。
“轰隆隆……”
沉闷的机括声从地下响起,范大志与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后退。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那泥塑的巨大神像缓缓转身,露出身后一个黑森森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