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欢兀自吃果子,没敢多看他。
胡妈妈说了半天见贺书礼不答话,叹了口气,道:“算了,老奴不问了。”转而问季清欢道:“三爷这几日在外面,腿可有好好泡药?”
季清欢忙不迭点头,道:“每日都泡呢,我泡的药,萧山伺候三爷泡的腿。”
贺书礼洗漱一类事情,还是很避着季清欢,她至今没有见过他脑袋脖子和手腕以外的地方。
胡妈妈欣慰地点了点头,笑看贺书礼道:“三爷的腿没事儿就好。”
她现在也就这么点要求了,只要贺书礼的腿好好保养住就好了。
贺书礼和季清欢都避开胡妈妈的眼光。
胡妈妈又试探着问:“铺子里的生意可好?”
贺书礼点着头,声音微哑道:“很好,天儿冷,生病的人多,药卖的很好,有时候麻黄、桂枝、杏仁、甘草这四样,一日就能卖出二十两。”
麻黄是发汗的药,胡妈妈见贺书礼说得头头是道,不疑有他,只惊讶地问:“真的啊?”
贺书礼扔了果子核到竹篓子里,道:“真的。”
胡妈妈先是欢喜贺书礼挣钱,又皱眉小声道:“药铺太挣钱也不是好事。”
季清欢噗嗤一笑,连忙宽慰道:“药铺挣钱,说明百姓吃得起药,人哪儿有不生病的,能吃得起药就很好了。”
胡妈妈点着头表示认同。
屋子里渐渐静了下来,贺书礼睁开眼问胡妈妈:“母亲的人可来过?”
胡妈妈敛了笑容,道:“没有来。”
“哦。”贺书礼顿了一会儿,又道:“谢谢胡妈妈。”
胡妈妈抿唇不语,贺书礼是她奶大的孩子,她看着他长大的,虽然说没有血亲关系,其实她早就将他当做自己的骨肉看待了。
她起身道:“我去给三爷做饭,说起来三爷很久都没吃我做的饭了。”
季清欢跟着道:“胡妈妈,我整理完行李跟您一道去。”
胡妈妈点着头就出去了,季清欢待脚步声彻底没了,她一边坐在床上整理贺书礼时带出去的衣服,一边问道:“三爷的话打哪儿学的?奴婢都差点被您骗过了。”
贺书礼睨着她,道:“账本上不是都写着?”
季清欢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贺书礼就是单纯地根据账本分析出来的结果啊!
她算账的时候倒是没想到这一头。
当日,主仆三人在庄子上住了一天,第二日清晨就出发进城了。
季清欢带了点钱出来。
进了城,贺书礼从发财坊后门进了雅间,在雅间里隐隐约约能听到二楼其他马吊房里吵杂的说话声。
宋先生笑着进雅间同贺书礼道:“三爷,昨儿来了很多客人,不过好像不全是封三爷认识的人。”
季清欢出去泡茶的功夫,贺书礼问宋先生:“贺四来了没?”
“还没有,不过我已经跟下面的人打过了招呼,待贺四爷来了,就叫人过去陪打。”
正说着,吓人就上来敲门了,朝雅间里禀道:“先生,季爷,贺四爷来了。”
说到就到。
贺书礼冷笑一下,让汪先生去安排人令贺四输钱。
发财坊二楼的除了雅间后边连通后门,另外的十几间马吊房,跟围棋棋盘一样的布局,并列且门的朝向一致。
进来,要绕上一大圈儿才能到雅间,贺四进来之后,轻易见不到贺书礼。
季清欢茶水室里泡了一壶热茶给贺书礼,回来的时候,萧山不在屋子里了,季清欢倒了一杯滚烫的热茶给贺三,没有端起来,对他道:“三爷,这回太烫了,您等等再喝。”
贺书礼轻声道:“好。”
话音刚落,宋先生敲门进来,禀道:“三爷,贺四爷又输了,上次账也没还清。”
贺书礼搁下茶杯,漫不经心地吩咐:“折断他的腿臂,处理干净,然后扔回他外室院里……再怎么做,不必我教先生了。”
宋先生不疑有他,转身出去办了。
发财坊后门那儿有个小院子,有两一间小屋子,因和马吊房这边隔得远,只要捂上贺四的嘴巴,便闹不出任何动静。
季清欢却是心头一惊,弄残了贺四,宁阳侯府焉能不算账?今日的一切可都白费功夫了!
她走到贺书礼跟前,拧眉问道:“三爷,您不怕吗?”
贺书礼挑眉看她,语气微冷道:“怕?该是他怕才对。”
“何故?”
贺书礼答说:“你知道他媳妇娘家是什么来头吗?”
“我只知道四太太是长平侯府的嫡出小姐,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
宁阳侯府立足京城百余年,与朝野内外关系早就盘根错节,十分复杂,别说季清欢了,就是贺家子弟也未必弄得清所有的关系。
贺书礼道:“别看我四弟妹文文弱弱的,她是长平侯府的嫡女,而且是最小的一个女儿。长平侯也是世代袭爵的勋贵,但子嗣单薄。”
“所以长平侯府很疼爱四太太?甚至疼爱到了愿意为了四太太和宁阳侯府结仇的地步?”
这有点匪夷所思,毕竟这儿可不是人人平平等的地方,而且侯府之家恐怕也是重男轻女的重灾区,季清欢不大相信。
贺书礼扬起眼尾看着季清欢豆,道:“四弟妹不仅是家中幼女得父母宠爱,而且她的父亲脾气暴躁,最要紧的是,他对功臣襄王有过襄助,据说长平侯府和襄王府这些年还在往来,宁阳侯府放在襄王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季清欢不住地点头,皱巴着小脸反问道:“四太太是造了什么孽要嫁给贺四???不如休夫算了!”
贺书礼剐她一眼,道:“你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季清欢摸了摸鼻子,道:“好吧,这不是重点。奴婢明白三爷的意思,您是说,四太太娘家根本不怕得罪宁阳侯府咯?”
贺书礼“嗯”了一声,胸有成竹道:“他们俩刚成亲还不到半年,他就养了外室,我四弟妹的娘家人可不是吃素的。我着宋先生去贺四外室那里拿了他贴身的证物,还画下了画像,留下了左邻右坊按手印作证的字据,他倘或要来找茬,尽管来。”
季清欢又问:“您为何不干脆将东西交给长平侯府?那正好四太太还能回娘家去过快活日子了,不在宁阳侯府受这洋罪!”
长平侯府下手只怕比贺书礼还要狠。
贺书礼瞥了季清欢一眼,道:“四弟妹既未同娘家说此事,我又何必多嘴?回娘家过快活日子?她在宁阳侯府就不快活吗?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季清欢张嘴就来:“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